原本他还有心要为叶姑娘分辨两句,毕竟主子间不睦遭殃的可是那些他们这些奴仆,幸好他方才什麽话都没有说,要不然现在倒霉的就是他了。
今日的日光格外好,衬得院内光景也是生机勃勃,斜柳依依多娇,相比起院子中的莺歌燕舞,书房内则是一片死寂,自幼在高宅大院中长大,谢虞之当然知道后宅争斗的这些手段,叶清清的这些手段根本就是不入流,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不应该为了这些琐碎的事情而动怒。
不应该的。
可是此时只有他知道自己有多麽生气,怒意在胸口翻涌成黑云压下,她素来聪慧,又怎会不知道自己这些手段根本就是不入流的?
说句难听的,便是要通|奸,她也有更多隐晦法子。
换而言之,她就是故意的,故意要将这件事情捅到他眼前来,便是傅柏青再混账也不会干出这般昏头的事情,想必她没少在背后推波助澜。
她分明是在故意挑衅他。
压下心中的怒火,谢虞之原本正準备继续处理公务,可惜仅仅是翻开折子,眼前便不由得浮现了叶清清此时得意洋洋的神情,他冷笑一声直接将折子扔回了桌子上。
不知死活的玩意儿。
这样琐碎的事情确实不值得他浪费精力,可是他就是看不惯她自以为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这样浅显的手段也值得沾沾自喜吗?真以为他会顺遂了她的心思吗?
他从椅子上起身,出了书房,朝着偏院走去,杨柳依依、花鸟声响,不用赶路了,他便又换回了一袭云锦白衣,白玉冠束发,模样看起来清俊又文雅,看着倒像是误入人间、纤尘不染的谪仙。
叶清清醒得如此早,就是害怕错过今日的这一桩好戏,她当然知道今日惜春院的鸡飞狗跳,谢虞之折磨她,她便折腾旁人,很公平,公平却又不公平。
出乎意料的是她心中并没有什麽欣喜,甚至是十分平静,只不过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挑衅罢了,赢了又如何,输了又如何,有些事情注定会发生,有些事情注定会让人失望。
越是十拿九稳,越是铩羽而归。
在院子中漫无边际地走着,路过一些侍女身边的时候,叶清清自然也听见了她们的小声议论声,她怡然自若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今日的事情同她没有半分瓜葛,又仿佛她们口中议论的人根本不是她,她不关心这些事情,也不在意所谓的名节和清白。
等到回屋子的时候,她不出意外便看见了坐在圆桌旁的谢虞之,木窗敞开着,日光斑驳照进了屋子,在地面留下些许痕迹,他面前倒着一杯茶,看样子似乎是等她很久了。
说来奇怪,叶清清内心原本是极为平静的,可是此时此刻,当她站在门口的时候,当她看见等候她多时的谢虞之时,她心底竟是诡异地升起了一阵类似挑衅和报複的快|意,她是恨他的,她当然是恨他的。
她不在意清白名节,他会在意吗?
想来定然是会在意的,那就好,在意就好。
她定定地站在门口,融融日光落在她的身后,将她的影子撕扯地格外长,叶清清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半响过后这才擡步进了屋内,她坦然自若地走到了谢虞之身边,清秀妍丽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笑意。
她定定地站在他身边,从袖中掏出了一枚羊脂玉玉佩,捏着绳结笑吟吟道:“公子,不知道你今日有没有看见妾身的那位情郎,傅公子一表人才、谈吐不凡,倒算是妾身的良人,说起来妾身能够遇见傅公子还要多谢你呢……”
“公子,这可是柏青送给妾身的定情信物,你看好不好看啊?”
她神情天真迤逦,右手拇指与食指捏着那枚玉佩晃来晃去,玉佩穗子也跟着摇来摇去,仿佛是一株漂移不定的蒲柳。
听出来了她话语中明晃晃的恶意与挑衅,谢虞之擡手端起了茶盏,他冷淡的视线落在了泛起涟漪的茶面上,并未饮茶而是直接将茶水泼在了地上,语气冷淡道:“那就是你千挑万选的如意郎君吗,那还真是可惜,他今日知道你的身份后就连滚带爬离开了,没能让你亲眼看见当时的场景还真是可惜。”
“美玉无价,可惜叶清清,你的眼光算不得好,你可知那傅柏青到底是什麽样的人?”
“你什麽都不知道,却也敢口出狂言,当真是可笑至极。”
玉佩在空中摇啊摇,穗子泛起的弧度越来越小,闻言,叶清清面容上的笑意逐渐消失了,她直接将玉佩扔在了地上,玉佩碎裂开来、宛如细雪散落,她定定站在他身边,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神避也不避地看向了他,“那又如何,纵然在你眼里傅柏青有千般万般的不好,可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人都差不多,甚至他比你要好上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