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谢虞之的优哉游哉, 叶清清就是显得心事重重, 两人不说话坐在一起的样子倒也算是赏心悦目, 仿佛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可惜貌合神离, 直到谢虞之冷不丁的一句话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叶姑娘如今不想回家了吗?”
闻言, 叶清清的思绪瞬间被拉了回来, 她心中冷笑一声, 更是憎恶了谢虞之两分, 回家, 她当然想要回家,可是她如今回不去了, 不都是因为他这个罪魁祸首吗?
她也能听出来他话语中试探的意味,眼下还不是同他撕破脸的时候,他权势滔天,只怕这两天早就将她的来历翻个底朝天了,她也不知道这具身子的主人有没有去过钟山,撒谎越多漏洞越多,况且她也不想同他说话,只是垂眸眉眼淡淡道:“谢公子,我早就没有家了……”
她的家在千百年后的时光中,她的家人和朋友也都在那里,这里可不是她的家,从来都不是她的家。
听闻此话,谢虞之倒是没有继续开口,不论她说什麽话,他都不会相信,只不过是想到了前些日子她疯了要从山头跳下去的模样,有心要刺一刺她。
前些日子他脖子上被她用簪子划出来的伤痕早就痊愈了,只剩下了虎口清晰可见的齿痕,可惜过不了多久,就连这齿痕都会一并消退。
时间总能带走一切,不管是多麽重的伤痕,总会被时间尽数掩埋。
他是如此,她亦是如此。
很快主仆一干人等就吃完了,将痕迹掩埋之后就开始继续赶路,马车遥遥,路上只有马车吱嘎作响的声音,上午的时候睡久了,叶清清如今当然是睡不着的,好在谢虞之此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倒是也没有主动同她开口说话。
安静的马车内只有清浅的翻书声,可即便是如此,叶清清还是觉得难熬的紧,虽然她不喜欢喝中药,可是如今仔细想想,倒还不如喝了药直接睡着的好,她如此尴尬,难道谢虞之就没有半分不自在吗?
脑海中甫一浮现这个念头,叶清清就觉得很是可笑,她在他眼中同花鸟走兽无异,总归不过是一个带着几分反骨的玩物罢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将她当成人对待。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将他当成人看待?
况且从相识至今,他干的都是一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想到此,叶清清倒是也没觉得这麽尴尬了,时不时还掀开帘子看一看外面的景色,但见林木深深,便是连一只鸟兽的蹤迹都看不见。
原以为走官道的话,晚上就会在驿站休息,可是谢虞之却没有停下来,反而是一直在赶路。
如此这般原本三日的路程,第二日傍晚的时候就到了苏州惜春院,下马车之后,叶清清仰头看着惜春院的牌匾,一时间倒是有些恍惚,没想到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当初的牢笼,还真是白费功夫。
谢虞之并未让她在主院伺候,而是还让她住在当初的侧院中,并且让侍女都到了院子中,让叶清清选几个侍女贴身伺候,莺莺也正在其中,自从雪歌与雪霁离开之后,院子中的奴仆都是人心惶惶,要知道雪歌与雪霁可是宋夫人送过来的人,没想到如今也是被这般轻飘飘打发走了,更何况他们这些剩下的奴仆吗?
没想到今日公子回来不久后就让他们都在偏院中候着,听说是公子回来的时候身边带了一位姑娘,也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什麽身份,一干人等都在偏院中不安的等待,千万别是主子嫌弃他们碍眼,要将他们全都发卖出去。
虽说公子平日里有些阴晴不定,可是往日里公子从来不来惜春院,这次离开后想必又是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回来了,平日里惜春院的活极为轻松,倒真真是一个好去处。
那厢莺莺也在人群中等着,一直等到听见姑娘进了院子的时候,这才悄悄擡眼看了一眼,却没想到新来的姑娘竟然是叶清清。
莺莺起先是愣了一愣,随后心中一喜,连带着清秀的面容上都浮现了一丝喜意。
从前她只是院子中负责洒扫的侍女,如今雪歌与雪霁两个一等侍女都离开了,她也算是终于等到出头之日了,一等侍女不但整日清閑,况且每月的银子还多了许多。
可是哪成想叶清清只是随意挑了两个侍女,从头到尾根本没有看她一眼。
如此莺莺心中便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叶清清自然也是看见了莺莺,倒不是她不念旧情,而是在她身边伺候真不是什麽好差事,若是同侍女有了什麽同情心,只怕将来等到她惹怒谢虞之的时候,谢虞之会拿侍女的性命的要挟她。
如此倒不如从头到尾都不在意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