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提昨日的事情还好,他既然主动提起了,叶清清自然不会将这件事情轻易揭过,她挣脱了他的桎梏,就这样站在他的身侧,冷笑一声垂眸看向了他,丝毫不退让道:“谢公子也真是好意思,下毒这样的手段也好意思用出来,如此处处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倘若昨日喝了那杯茶,只怕我今日就死无全尸了。”
听出了她言语中的讥讽之意,谢虞之倒也不生气,只是神情间浮现了一丝遗憾,“叶姑娘,昨日那杯茶是解药,昨日|你真该喝了那杯茶……”
闻言,叶清清侧首看了眼那扇阖上的木门,竟是直接沖了过去,推开门便向外边跑,房间门口居然没有人看守,倒是真让她得逞了一段时间,只是结果自然毋庸置疑,便是跑出去了一段路又如何,她还是被侍卫轻轻松松就抓住了,两个侍卫将她重新押了回来。
从头到尾,谢虞之都稳稳当当地坐在凳子上,仿佛早就料到了一切,丝毫不意外她的所作所为,反骨若是能够轻易磨平,他也就不需要放下手中的所有事情,大费周章地来江南一趟了了。
一直等到将叶清清送进屋子后,两位侍卫这才离开,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关上了门。
一瞬间,屋内便再次陷入了一片沉默,叶清清站在门口,一丝光亮从木窗中照了进来,不知不觉间天已经亮了,一袭蓝衣衬得她眉眼清秀坚韧,如同兰花一般,便是披头散发也挡不住的姝色。
她目光含恨看向了谢虞之,“谢公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如此苦苦相逼,谢府家大业大根本不缺伺|候的奴婢,你又何必非要我为奴为婢伺|候你?”
“况且我如今对你满心怨恨,便是我愿意为奴为婢在你身边伺|候,难道你就不害怕我会故意加害于你吗?”
她说的确实是真心话,若不是昨日在船上的时候忽然头晕目眩,她是真的动了杀心,她是真的想要他去死,他一次次破坏她回家的计划,她对他已经是恨之入骨,难不成他当真放心让她在身边伺|候?
谁料闻言谢虞之全然不将她这番话放在心上,他狭长的眼眸微挑看向了她,漆黑的眼眸微闪,他一惯不喜欢撒谎,此刻也没必要撒谎,清淡的嗓音中是全然的恶意,“叶姑娘,你知不知道我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用磨刀石将你的反骨一寸寸磨平……”
他讨厌她的天真、讨厌她的善良,更是恨她一身反骨。
认命,认命,她为什麽偏偏要一次次不屈反抗,她越是反抗,他便越是恨她。
你看,这世上就是有无缘无故的爱意和恨意……
千想万想,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叶清清站在原地,听见这个答案的时候,起先是觉得震惊、不可置信,随后便是觉得分外好笑,反骨,她有什麽反骨,若是按照他这般的说法,只怕是任何一个现代人穿到古代,都是身怀反骨,千百年来的时光早就将人的灵魂彻底分割开来。
神情中流露|出点点讽刺,她猛然间想起了第一次在牢房中同他见面的情景,他那时候道心怀善良原本就是一种罪过,可偏偏她那时候年轻气盛并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更是对他反唇相讥,往事一幕幕在脑海中浮现,她想起来了。
她终于想起来了。
想来就是那句“心中有佛,所见皆佛”彻底激怒了他。
站在原地,叶清清只觉得百感交集、啼笑皆非,原来竟是当日的无心之失给她招来的祸端,她笑着笑着就落了泪,颗颗晶莹剔透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坠|落,她竟是有些不知道应该说些什麽了。
静默许久,她慢慢走到了窗户边,伸手推开窗户,但见水天一色,日光大作将湖面映照的波光粼粼,烟雨涳濛中偶尔有几条鱼探出水面透气,她到底要怎麽做,到底应该怎麽做?
或许只要遂了他的念头就好了……
良久之后,她到底还是认命了,转身看向了谢虞之,眉眼低垂,嗓音缓缓道:“谢公子,我答应你了,我愿意为奴为婢跟在公子身边伺|候一年,只是希望一年之后,公子能信守承诺归还妾身自由。”
恰逢阴雨天,日光也黯淡了许多,江风吹拂她散落的青丝,她眉眼间也仿佛攀染上一分化不开的惆怅,也仿佛是真的认命了。
谢虞之视线从她的身上掠过,听见了她方才的那一番话之后,清俊的眉眼处忽而浮现了一丝笑意,慢条斯理道:“看来叶姑娘也算是聪明人,只是当日在京城是一年期限,如今在下大费周章从京城追到了江南,这便不成了。”
闻言,叶清清气急,不可置信地擡眸看向了他,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她又没有求他追上来,分明是他穷追不舍、不依不饶,难不成都成了她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