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荆白雀动了动唇,却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鱼娘微笑着,话锋一转:“至于第三,便是阁主夫妇,尤其是阁主夫人。我其实不姓鱼,也不知是哪里人,有记忆以来一直被伢子倒手,先夫人与先王救我于水火,于我有恩,这冤冤相报何时了,所以我要帮他还这一份情,平这一分怨。”她顿了顿:“不过师昂前辈并不需要我的恩,就叫我来找你们了。”
此话一出,衆人的脸色都异常古怪,尤其是华襄,他这些日子已经知道了他父亲和桓家的纠葛,内心十分複杂:“这得是多大的恩情啊,难为你还肯帮他。”
或许是因为司马文善的缘故,他对桓照的印象并不好,倒是司马文善本人,并不觉得诧异,毕竟在雀儿山上,白藏的忠心有目共睹,便是怨女,若非为罗乾象挑拨,也不一定会与桓照拔刀相向,况且白衣会能成气候,他本人定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追随的人也不真是傻子。
鱼娘瞥了一眼去,并不生气,只是有些哀伤:“坛主有他的苦衷吧,他不见得就真是坏人,你我道不同,我这样说,你们定然不信,不过信与不信,都见仁见智。”
话是这麽说,但过后,她心里还是生出几分不服,毕竟她是要还报帝师阁,却不是眼前这些人,免不了多添了两句解释:“白衣会複立之初,他与怨女还有我,在河西商路上其实救过不少人,尤其是身世凄苦的女孩子,那边有几个善施处还是我们悄悄设立的。”
“真的假的?”
“假的。”她没好气的故意说了反话:“不过是不是真的想救人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有什麽执念呢。”
在那之后,她便不再和他们攀谈,只埋头做好手头的易容工作。
七日之后,他们顺利离开了长安,踏上了河西的土地。
新柳抽枝,荆白雀再三确认没有追兵,他们当真全身而退后,总有一种梦境般的不真实,连话也多了不少,和司马文善靠坐在板车上閑谈,一度仿佛回到了那年长安,和熊大娘杀猪送货的日子:“幸好这条路有你我一起走,要是只有我……我不敢想象。阿善,你就没想过,就算你死了,就算保住了历史保住了因果,我也不一定能回家,毕竟宁峦山的情况也只能证明,历史变动会改变我们的存在,这条件充分但不必要,也可能最后闹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时我就什麽都没有了,天下也再无我的立足之地。”
“谁说没有,我不是还给你留了一条后路麽?”司马文善猝然起身,玉门关外,春回大地,一朵朵雪莲竞相怒放。
“你看——”
荆白雀跟着翘首,却发现并不是风中的花朵,而是他们的老熟人。
乌牙大喊了一声,连幽人也忍不住沖他们挥手,而站在他们身边的,正是天城圣女焉宁。
“你还记得我向圣女提的请求麽?这一切本来就是留给你的,无论你回不回得去,天下总有你的容身之地,而你都会有踏实安稳的生活,没有人能再约束你。而且你本来就是这一届五城论剑唯一胜过城主的人,天城上下有目共睹。”只是说到这里,司马文善的脸色蓦然一沉,神神秘秘道:“不过现在出了点变数。”
“什麽?”荆白雀心里咯噔一下。
“因为都是留给你的,所以我一点财産都没留,这下只能靠你养了。”他贴到她耳边,小声说:“老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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鸠杀安帝的消息最终被封锁,魏平在建康活了下来,但却无法再离开江左。
元熙元年十月,他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司马文善和荆白雀在河西定居下来,择吉成婚,坏消息是刘裕将封宋王,食邑已达二十郡,官衔加领一张纸都写不尽,整个江左已无人能出其右。
明眼人已知大势,但他却打心里不服,一个暗害先帝包藏祸心的权臣,凭何步步高升!
好几次他进宫面圣,与陛下说与烦忧,望他早做打算,但陛下经历半生风雨,似乎早已平常心待,只写字弄花,并劝他:“爱卿,你还看不出来吗,当初桓玄篡位,我晋室实际已失天下,因刘公茍延残喘二十载,未来如何,当有明断,你若心不静,不妨再看看。”
他出宫时遇到了王韶之,狭路相逢,倒没起什麽他担心的尴尬,对方还坦蕩地夸了一句“有勇有谋”,留他一人在原地细细品味。
说来也奇怪,刘裕非但没有软禁他,反而给了他机会继续在京中任职,起初他以为是就近监视,但渐渐发现,他偶尔还会被委派重任,这叫他大略是有些茫然的,不过魏平很快回想起来,刘裕起于寒门,倒是给了寒门子弟啓用的机会,那他是否也在其中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