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有说错?”
“……”
荆白雀趁隙踢了他一脚,司马文善长叹一声:“没错。”
“他对你不放心,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定然也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麽喽?”
荆白雀话音刚落下,门楼上飞箭如雨,刘裕麾下的将士见主将被击退,引弓护主,荆白雀一边挥刀扫开飞箭,一边续道:“我以为你如此煞费苦心是为了自我牺牲找他单挑,没想到表演了一场感天动地的师生情,可你看人家领情吗!”
司马文善长|枪翻转,扫掉暗藏在箭雨中的急弩,并接过她的话:“不领情又能怎麽样,我们能对抗历史麽?也许曾经可以,也许顺着宁峦山那条路走下去,会有机会,但我毕竟不是未来的人,不会他所知道的那些技术,而你,也不会,那又何必赔上大家的性命呢?”
“所以你才故意让风骑投降?”
“他们是有功之人,刘裕以军功立身,不敢擅杀军中之人,而且立国不稳,他还需要力量!”
“唉,你回来做什麽,我都帮你把后路想好了。”司马文善眼中晦明变幻,他托请乌牙在大漠里帮自己找石油,并不是为了逐鹿天下,那时候他已经不具备这样的资格,仍然坚持,是为了自己一旦出事,给曾追随他的亲信,给白雀留下退路,九州不可得,至少能守性命一条。
他赌,宁峦山曾耗费人力在金城郡乃至河西设立据点,此后又撤离得那麽干净,不仅是为了防止他找到另外的穿越者,他一定秘密地制造着什麽,而且在那两三年间,已经初具雏形。
“这是你和晁先生他们商量过的,对吗?”荆白雀瞥了他一眼,目光如星,他不提退路还好,一提,就什麽都暴露了出来,无论何种退路,都需要有人对接执行,而自己被蒙在鼓里,能够办成这事的,除了在三山四湖与他密议过的两位师父和师昂前辈,再想不出第二个人。
老月回去敦煌,恐怕并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请求他与幽人接头,只怕是顺水推舟,而晁晨明面上是陪着自己,实际上是为了看着自己,在必要的时候,把自己带出建康。
那帝师阁呢?
帝师阁自始至终没有出面,又是作何选择呢,他们接受了改朝换代麽?
手掌托起额头的碎发,用力往上一扬,扬起发间的风雪,她笑了起来,似经霜尤傲的红梅,又似风雨中摇曳不倒的茉莉。
埋伏在地面的士兵沖了过来,和他们厮杀在一起,喊声喧天,将他们沖散,司马文善回身寻找她,读出了她的唇语。
——“如果我死在这里,就当归葬桑梓,千年前的故乡也是故乡。”
“阿雀!”
司马文善无言愧对,凄厉的喊声穿过刀光剑影,将挥刃的士兵都给震慑住。
追随司马文善的风骑靠了过来,将他俩挤在中间,荆白雀砍翻一人,跃过地上的尸体,握住他的手:“我没有责怪你,你有你的选择,我愿意尊重你。”
“你还记得你当初在雪山问我的问题吗,你问我是不是善良无用,也许吧,但我知道善良没错。因为我爱你,所以你刚才气我想赶我走,自做主张要给我安排退路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同理,他是你至亲至爱的老师,曾为你真心付出,你下不了死手,一样不过人之常情。如果你身在我们的时代,那麽你可以随时随地简单地只做自己,可我没法让你拥有那样的生活,我能做的就是一直,一直一直——站在你身边!”
荆白雀扬起脸,深深吸了一口冷雪,一口气说那麽一大段激情澎湃的话,她的声音都在颤抖。
同样的风雪夜,她想起了长安的小年,他们围炉包饺子吃饺子,司马文善和熊大爷拼酒拼得醉醺醺,回到屋子里要死要活和自己表白,那时候他说,她什麽都不用付出,他就会主动地来到她的身边,用力地拥抱她。
那时,她一点都不信,可却又很心动,但她历来骄傲,感情上的事,更不肯白白接受。所以当时司马文善是怎麽说的来着?
他说:“那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只要站在我的身边就好,是站在我这个人身边,除此之外,我不需要你做任何选择。”
初时尚不知话中深意,再回首已惘然。荆白雀闭了闭眼睛,握着他的手又用力几分:“阿善,我也会像阚如一样,坚定地选择你,因为你只是你!”
“可是我确实想杀你。”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麽?”荆白雀擡起头,声音盖过他。
“你怎麽这麽聪明。”司马文善苦笑一声,无奈道:“可你这也是在豪赌,你就不怕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下血本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