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还小,这一切计较都不明显,一直到十二岁那年,拓跋嗣继承王位,赫连勃勃发现我与他互为师兄妹,因此大喜,明示暗示我与他亲近,想利用我拉拢魏国,对付秦国。只是他不知道,我和拓跋嗣早有恩怨纠葛,拓跋嗣以为我是为了接近他,才找公羊月学剑,认为这一切都是夏国的运作,而我是个带有目的性的坏女人,他对我非常厌恶。”
“我从小住在南方,心里始终向往淮河以南,因此抱有侥幸,觉得拓跋嗣不喜欢也无所谓,反正只是父王的一厢情愿,实在不行天下那麽大,也不只有魏国一家独大,南方亦有霸主,真要联合,未必不可以嫁到南方去,我也算变向回家。”
“奶娘是王后的心腹,屡次劝我,让我不要说胡话,我过了几天好日子,可能是有些飘了,好了伤疤忘了痛,又觉得我一个现代人,可以在这里碾压古代人了,所以……”说到这儿,荆白雀发出一声轻笑。
“王后便让她不要劝我,不仅不劝,还放我自己去碰壁。你看,可不是碰壁了吗?晁先生又不愿意教我,而我,我出行连仪仗都甩不开,天地之大,又哪里是我想去就能去的。”
“从前,我以为阻挠在父王,但我发现自己如果无法站稳脚跟,最终还是会被当作筹码送出去,而且送给谁不是我说了算,就像我不明白父王明明杀了外公,但王后却依然是王后,是她不恨吗!是她一定要当这个王后吗!我从没有想过她不当这个王后会是什麽样,我想象不出来,阿善,我想象不出来……”
她嘴里说着无法想象,眼睛却红红的,像刺人的刀,哪里是想不出来,分明是不敢想。
他把被寒风吹冷的手,冰在她的眼睛上,听她幽幽的说:“我与她终究是不同的。”
王后总是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淡漠地看着这一切,当她碰壁吃瘪的时候,她既没有讥讽嘲笑她,也没有斥责她,更没有出头安慰她。但她知道,她是离自己最近的人,她站在第一时间能出手相助的位置,但当自己看向她时,她又摇摇头,转身无情地离开。
王后把她当女儿,又未尝没有把她当自己。
“所以我开始发奋,那个时候想得很简单,晁先生待我如此好,都不能授我刀,吃了几次亏过后我就知道现实的鸿沟摆在面前,我可能没法南下,只能一直待在北方。”
“虽然我不知道未来二三十年历史具体的走向,但我以前在历史课上学过的,北魏孝文帝改革,北方会归于拓跋家,所以夏国也不过是历史洪流里的一粒尘埃,我要活着回家,自然要抱上大腿。”
荆白雀道:“到了第二年,夏国龙升四年,应该是晋国的……”
司马文善道:“义熙六年。”
“对,义熙六年,父王与秦国开战,攻打平凉,又派遣堂兄罗提强攻定阳,此战大胜,秦国守将被迫内徙。后来,父王又连破陇右及白崖堡,逼得姚家那个姚寿只能弃城而逃。(注)”
“这里的人成亲实在太早,我习武又晚,更别提发展自己的势力,我知道迫在眉睫,必须要做些什麽来站稳脚跟,虽然夏王宫不自由,但起码好过被送出去作为安定某个部族的砝码,所以我偷偷混进军营,在白崖堡一战中帮父王挡了一刀子,大夏龙雀刀就是在那之后,他铸造于我的。”
她也是在那时认识了叱干奉业,对军制有了一定了解。
司马文善知道战争的残酷,若是分寸拿捏不到位,现在也就无所谓嫁人——他根本看不到白雀。
荆白雀却觉得过去的事毕竟已经过去,没有他那般多想,也就无所谓后怕,世道艰险,任何一步出岔子,其实都可能送命。
她又道:“我借着受伤,又在王宫赖了几年,开始秘密在西域建设産业,父王看好拓跋嗣,后来也没再提嫁人,我本来想把这个喜讯告诉……宁峦山,但是回到金城郡却没找到人。那间香铺人去楼空,于是我设法盘了下来,改做茶叶店,希望有一日故人能找回来。”
司马文善道:“我的苏醒令宁峦山警觉,他这个人,做事决绝,一面和虫鱼计划如何杀我,一面又怕失败后我坐收渔翁之利,所以他从前部署在大漠的人都撤离得很彻底。呵,乌牙找我陪他去大漠的时候,在金城郡中转,我凭着残存的意识找过去,却已经物是人非。”
荆白雀随口问道:“你是好奇还是……”
“我想确定他在大漠都做了些什麽,那段时间,我并没有完全苏醒,正处于我的记忆盲区,而乌牙来找我时告诉我,‘我’曾经拜托他找寻石油,寻找石油总有用意吧,而且塞外矿産丰富,他要找的可能不只有石油,我能感觉到你们那里的技术是远超现在的,他应该想做一些东西,我不知道这些东西他能否做出来,如果做出来会带来什麽影响,既然知道了他有所作为,我不想那麽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