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纸用力搓成团。
说什麽自己接头的人死了,无处可去,可见这家伙的话一点都不能信!下次见面,一定要扭断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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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日,归迟的消息传来,陇西公府确实有不寻常的动静,她安排蹲守的人发现,姚黄眉经常出府,却既不是入朝,也不是进宫,常常去向不清,而府里外客出入频繁,跟着这些人稍稍摸查了一番,能够确定是江湖杀手,且能力不低。
而冀州附近的山中,传说有一隐蔽的杀手组织,名为千秋殿,归迟十分不安,担心他们混迹平城别有图谋,姚黄眉与他们亲近恐怕是想要买兇杀人。她在宫外,对典礼上的事情不甚清楚,听人添油加醋说起爆炸女尸和莲花暗器,害怕这些人是为了对付公主,焦急不已。
荆白雀收到消息,却并不这麽觉得,如果她眼下身处驿站,倒是还有几分可信,但她入宫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要把杀手弄进宫,究竟是太小看魏国的实力还是太轻看拓跋嗣?而且自己有武功傍身,一般杀手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她,倒不如买通宫人,弄些厉害的毒药,轮番给她下毒。
不过话是这麽说,有送上门的线索,自然得究根问底。但这些杀手想要摸清底细,甚至锁定行蹤,本身也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若是他们当真隶属千秋殿,则更为棘手。
这千秋殿中共有十二殿,每殿殿首皆是顶尖刺客,受殿主统管,殿中网罗的杀手只有编制,并非实际属于这个组织,有些江湖成名高手缺钱也会去挂名,而殿主与其说是精神领袖,不如说是掮客,抽取酬金,以任务接取形式替两方搭桥。
这些杀手守江湖规矩拿钱办事,只有死或者功成身退两种结果,即便他们花费人力将其抓住,也无法从他们嘴里问出任务细节,而归迟虽然冷静能干,但对于查案全无经验,对付江湖人更差些火候,荆白雀便动了心思,想送宁峦山出宫。
宁峦山进宫本就是为了追蹤消失的假阚如,如今已见尸首,唯一让他牵挂的只有荆白雀。不过典礼作罢,强势的情敌又早早出局,他也不再顾忌,两人一合计,便拍板决定。
随即荆白雀安排奉业偷偷送宁峦山离开,奉业自请保护,但被荆白雀婉拒。先不说使者叱干阿利为夏国重臣,逗留魏国期间需要人保护,便是奉业领护卫之职,多次出入皇宫,身份惹眼,容易在行动中被人认出打草惊蛇。
思前想后,荆白雀决定让会些拳脚功夫的归迟随行保护,又塞了一些从夏国带来的防身暗器,加上宁峦山历来怕死练就的逃命大法,应能对付。
大典之后,驿站已经不需要像初时那般严阵以待,归迟牵挂公主安危,没有乖乖在屋内静候,偷偷出来接应
当她远远看见奉业时,提着裙子一路小跑,但是到跟前,不见公主,失望之余退到安全距离以外,矜持行礼。
先前收到指令,归迟便试着跟蹤了一下陇西公府邸出入的杂客,如今见到宁峦山,便大略提了一下那些人的模样,出入的时间,跟丢的地点。宁峦山听过之后,从行为举止基本能判断不是常客,是杀手无疑,但对身份无从判断,这些人多半谨慎改装过。
如此一来,目标过于分散。
宁峦山不由摩挲下巴思忖,归迟不敢惊扰,和奉业并行他两侧,往驿站去。走了一阵,天上飞鸟振翅,她忽然想起一事,从怀里掏出一块素净的帕子,递到宁峦山身前,试着问:“这是我们的人从那些杀手踩过的石板上刮下来的,本以为无用,但婢子见颜色如翠,气温清香,恐有线索,便自作主张留了下来,公子见多识广,可知此物?”
当那张手帕掀开,宁峦山猝然失笑,那上头沾着的,已经略有些干硬的泥状物,正是那日他与曹始音在鹿野佛图窟中,假阚如断裂的簪子上发现的豚鼠粪便。
宁峦山道:“若我猜想没错,这应该是千秋殿杀手独有的联络方式。做他们这一行的,变数太大,没有万无一失之说,手头做不干净,容易留下马脚,这时候多半要人善后,于是常为两人搭档,偶尔也会遇上猎杀对象棘手或者人数较多的任务,因而需得三四人小队联手。若为两人,一人负责执行刺杀,一人负责配合,善后之人不可能就近跟着,但也不能完全丢失同伴的行蹤,因此以豚鼠追蹤。”
他不禁怀疑:难道那个假阚如是千秋殿的杀手,而追着她的男人,只是善后的搭档?那又是谁雇佣此女假扮已故的阚如呢?
待到驿站,推门进屋,一红衣如火的女子正翘脚坐在胡床上吃葡萄,见人都到齐了,把葡萄皮一吐,手也懒得擦,从袖子里掏出一卷薄纸,拍在宁峦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