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告诉我这些？”

桓照揶揄道：“如果我说我想让你如愿呢？”

“你根本不需要讨好我。”

桓照沉默了片刻，避开了她的问题，继续道：“打从我在宫中见到你时我就说过，没有永远的敌人，我们未尝不可以联手，甚至做朋友。你和小山爷不一样，他有不得不平冤报仇的理由和立场，而我们的龃龉最多在于我利用你杀董仙府，这事只要你不介怀，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慢慢谈。”

荆白雀嘴唇翕张，就要反口，桓照忽然抢白：“好了，言归正传。普氏怀疑整件事是由纥骨家策划并出手，但没有证据，不论传言如何，你师父毕竟是定襄公主的儿子，公主侍奉三代帝王，又有複国的从龙之功加身，派系势力强大，在魏宫之中地位很高。”

“普氏的想法是，虽不知所求为何，但最初必然是沖着你师父去的，若是揭发出来，他们师徒离心，则会激怒定襄公主，而魏国外有柔然、晋国虎视眈眈，内部又并不统一，为了稳住定襄公主他们一派，也许会把纥骨家推出去顶罪，普家就好落井下石彻底拔出纥骨家安排在魏王身边的亲信。”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目标一致。我不认为拓跋嗣费尽心血培养一个孩子，只是为了给那位天下第一送个养老送终的人，当然我也不认为那个孩子被用作杀手，那样根本不需要拓跋嗣亲自出面。事实上，我从普氏的人嘴里间接印证了我的猜想。”

“然后呢，再把普氏拱出去，让拓跋嗣记恨？”荆白雀讥笑道：“若我是拓跋嗣，我可不希望帮自己做事的左膀右臂被折，当然也不希望他们势大，最好能平衡。那麽崔家在这当中又扮演什麽角色呢？白马公崔宏逝去，崔浩虽然深受器重，但他年纪以及履历都不足以令他赶超父辈，他需要更大的机会能够走到更远的位置！”

“……两大强权若同时没落，正是英雄趁势而起！”

桓照没有否认：“你可以这样想，那麽，你现在还要赶我走麽？也许我可以帮你找到那个地方，而我要的，不过是一个藏身之处。”

荆白雀面色沉沉，未置可否。

“你可以慢慢考虑。”桓照轻声一笑，不远处有宫人渐近，他立刻甩动袖子，隔着厚实的布料托住荆白雀的手，将她请入花丛。

等待閑人离去的时候，两人相顾无言，桓照垂眸，动了动嘴，想说什麽，想要靠近她的耳朵，却又克制了自己的心绪，过了会他的声音里弥漫出淡淡的哀伤：“其实那天在花园，你帮我掩护，我很高兴。”

荆白雀推开了他，强硬地拒绝了与他结盟：“我不会和你这样的人为伍。”

桓照却猛地握住她的手，脸色有些骇人：“你真的想当拓跋嗣的皇后？”

“想当如何，不想当如何？”

“想当，我帮你，不想当，我送你走。”

荆白雀像听到了天方夜谭，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难以让人信服：“送我走？”

桓照又瞬间变脸，懒洋洋地解释：“是啊，毕竟有你干扰，我可不好施展拳脚。”

“管好你自己，少来管我。”

“真可惜，本来想告诉你，我来的路上看到了几个熟面孔，你一定很有兴趣知道，也许对你的案子有帮助，不过你说得对，确实应该少管閑事。”桓照摇摇头，冷着脸走出灌丛。

这人说话历来真真假假，她不好追问，深知一旦开口就是动摇，这人定然备着后招，最好的法子就是不予理会，遂压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和深深的怀疑，目送他远去。

204

荆白雀回到鸣銮殿第一件事，就是把宁峦山从榻上拽起来，在案头边坐下，看着一旁食盒里软软糯糯的糕点，拈了一块，见他迷迷瞪瞪没有反应，随手往嘴里塞，语气很是轻快：“你做的？”

“你太高看我了。”宁峦山愣了一下，挑眉。

“那就是稚衣来过，她没把你从榻上扒下来扔出去？”荆白雀调侃。

宁峦山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走到她身边跪坐下来：“冷了。”

“这就是冷着吃的，你不知道？”荆白雀十分诧异，就这短短的功夫，她已经吃了三个，从不急食，也少有暴露自己喜好的她，此刻根本留意不到自己脸上的明媚：“我就喜欢吃这个。”

宁峦山凝视着她，大半身子挡住灯架，光线更加朦胧暧昧，荆白雀脸上影子斑驳不清，她整个人仿若月晕般虚化，好像随时风吹便会消散，宁峦山抿唇，许久后，激蕩的心绪又陷入了她清亮的眸子里，心里蕩开一层层不知其味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