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为什麽换到男人身上就是谋臣伯乐,女子身上就是攀附富贵,精心算计?”
“你说什麽?”
荆白雀猝然擡头,虽然自己不全是为了富贵王权,但她也并非纯善之人,很多事也确实有利用之嫌,连她有时候都讨厌这样的,为了生存而在人世间挣扎的面目丑陋的自己,可他却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宽慰她。
宁峦山柔声道:“你眼光这麽好,要不要考虑我,说不定哪日也乘龙直上?”
荆白雀不知该哭该笑,眼底还沉着几分茫然不解。
宁峦山叹息:“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你会自责,说明你并非无原则无底线之人,而且你做的这些,完全没到需要自责的地步。”
“我听说当初拓跋绍入宫时,如今辅政八公之一,从前的南平公长孙嵩还公开表示要拥护拓跋绍,如今不也活得好好的,拓跋绍听闻人情不安,还给各位官员赏赐,也就只清河崔氏一家不曾接受馈赠,那那些受礼之人莫不是羞得得拿根绳子上吊,可我却没见他们寝食难安,你何必为此而轻贱自己?”
荆白雀微醺,伸出手指去碰他的眼睛。
“你会难过,会自责,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吧。你能拿下钱氏,吞并长安公府,有勇有谋,岂会因此退缩,你未曾说出口的执着、在乎与试探,是因为你有一点心动,对吧?你对拓跋嗣,曾有过心动。”
骄傲的鸟儿,用她的方式,将她心底的疮痍,最不愿给人看见的一面,最深处的自卑与怯懦,暴露在了他的面前,他就坐在那里,平静地代替她,说出未尽的往事。
荆白雀手指一顿,心口忽然很痛。
宁峦山捉住她的手,更近一步:“可谁年少没喜欢过一两个人呢?说不定拓跋嗣也曾喜欢过你呢。”他用力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青史留名的,都是万中无一,人中龙凤,谁会不喜欢呢?就像他虽然嫉妒白雀将要嫁给拓跋嗣,但也不会因此去否定拓跋嗣这个人:“你过去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如果你未来喜欢我,则是我的荣幸。”
“何况我知道,你并不是为了那些身外之物。”
“谢谢你,宁峦山。”
那种压在骨头的沉甸之感和笼罩在心里的阴霾,都在言谈间散去,荆白雀觉得自己仿若重生一般。
她重新接受了自己。
在大漠的黄沙中睁开眼后,她并没有因为恩公的施救重生而感到高兴,相反,接踵而来的命运波涛,将她拍打在了冷冰冰的现实堤坝上,为了活下去,她做了很多从前不会做的事情,她已经不再是过去的自己了,她对自己很厌恶,可现在却有个人对她说,喜欢她是他的荣幸,哪怕是这样的她。
宁峦山无声吐息:“阿雀,你并不知道,其实也是你让我重新接受了自己。”
荆白雀倾身伏在他的肩膀上,把脸埋在脖颈间,多年的漂泊突然靠岸,她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其实我一直很内疚,虽然我并没有想要杀他,还极力阻止同伴,但确实害他身处险境,还差点让他死掉,我曾经试图想要弥补,可我想帮他,他却不接受,我努力示好,他视若罔闻,在他把苹果扔出去那一瞬间我明白,他那样的人,不需要那麽幼稚的讨好和帮助。”
“我不知道该怎麽化解矛盾,我试着向他解释,可他听过后没有任何变化,他应该是不相信我吧,我只能用最笨也最简单的方法——帮他做事情。在我有能力之后,我去找他,答应帮他办三件事,为他驱策,我和他提出交换,他帮我重审救人,从此以后我们之前恩怨两清,那时,我是真心想为曾经的无奈做弥补,即便没有交换。”
可她清楚的记得,拓跋嗣听她提出重审时的表情,那种惊讶,不解,以及眼中难掩的比从前更浓厚的厌恶:“哦?你说你要帮我?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要什麽吗?为我驱策,我说什麽你就做什麽?好啊,八姓里有人曾接受过拓跋绍的馈赠,暗中投靠于他,现在依然有谋反之心,我需要他的首级,但我还需依仗他们,不便出面,你把这个人的人头带回来,我们再来谈条件。”
八大姓中,各族有各族的高手,武功只高不低,他想,说是说为三十六陂的手下求情,但一个白丁,值得她付出那麽大的代价吗!这只是荆白雀对他有所图谋而打的小算盘,定不会为了这点事冒险,说不定她见讨不到好处,就乖乖回去。
然而拓跋嗣没想到,荆白雀竟然当真趁夜千里寻蹤,浑身浴血,将那人首级带了回来。鹅毛白雪,衬得她红衣如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