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内心翻涌,这个女人虽然救了自己,但她的母国却害得他们关中尽失,她与宁峦山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绝不可能在一起,若是给了阿善哥哥念想,只会害了他,想到这儿,刘义真心一横,痛声斥道:“她没事,她怎麽会有事,就算所有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有事!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夏国的公主,赫连勃勃的女儿,赫连玉!”
宁峦山直勾勾盯着他,没说话
刘义真手掌挥了挥,心道莫不是吓懵了,又想这女人果然不可信,连阿善哥哥都骗,顿时忿忿道:“长安内乱,恐怕就是她所为,大夏发兵如此急迫,定是因为她走漏风声,她是夏国的奸细,奸细!”
“她不是细作。”一瞬愣怔后,宁峦山内心无比平静,他的眼睛明如月下清泉,嘴角竟然还噙着淡淡无奈又伤痛的笑意。
他知道她身份不一般,只是没想到这麽不一般。
刘义真气急败坏道:“阿善哥哥,她分明连你都骗!你这个时候还要感情用事帮她说话!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哪样?我不也没告诉她实情。”宁峦山眺了一眼,拍了拍他的头:“义真,我不是感情用事,我是经过合理的严密的推敲后得出的结果——如果她真的是细作,或者有心帮助夏军攻城,这个时候你就不会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了。她想要剿灭整个晋军不容易,但是想要杀你,还是轻而易举。”
刘义真被他说準心事,顿时哑口无言。
他擡头望着天空,看着南归的飞鸟,叹了口气:保下刘义真就是你想给我的答案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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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宁峦山之后,刘义真如吃了定心丸,也不再着急赶路,在南阳稍作休息,联络朝中。
徘徊多日,却未得消息,宁峦山心中起疑,便把人拽过来,详细询问了长安内乱的细节,以及他是如何逃出关中的。长安没守住,他本就有愧于父亲和朝廷的厚望,这出城还需靠白雀帮忙,由是说得不大情愿。
宁峦山仔细聆听,一个字也不敢放过,全程眉头紧锁。
长安城内猜忌与内讧,虽是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他先前已经得到不少消息,如今听来,只觉得唏嘘,倒是刘义真提到自己出城后,差点被捉,叫他怀疑,刘裕征战沙场数年,他的安排必然妥当,以他对刘义真这小子的了解,他定是干了什麽,所以才耽搁了时辰。
刘义真正说到回望长安烽火,夏军破城,见他一脸狐疑,顿时心虚,别过脸开始痛骂大夏军队和赫连勃勃。
宁峦山却心头一凛,失手打翻了茶碗:“听你的描述,不像是夏军攻城所致,倒是像人为放火。”
“怎麽说?”刘义真也停了下来。
“夏军占领关中,是要以此作为领土,长久地发展壮大己方,又不是做一锤子买卖,烧杀劫掠之后立马离开,没有道理放火烧城,这长安烧毁后还得重建,费钱费时费力,这赫连勃勃应该不是想要亡国了吧。”
刘义真反应过来:“你说得有道理,父亲当日攻入长安,也只是入宫收缴降资,犒赏三军,也没有把未央宫付之一炬,相反,父亲还好几次借大殿议事。”
宁峦山看了他一眼,心里不知在琢磨什麽,半晌后才续上话:“如果只是巷战引起失火,里坊有墙隔绝,不会起那麽大的火,大到你在山里都看得见,应该是城里有人放火烧毁宫殿。”
“什麽人啊?最后的主力全都随我离去,我能保证,并没有叫他们纵火!”刘义真叫苦不叠,东归之时,长安尚有万户百姓,满载而归也就算了,哪能说放火就放火。
宁峦山脸色一沉:“那就只能是后来人。”
“后来……啊!”
朱龄石那时候应该到长安了,约莫是发现长安没救,为了不让赫连勃勃得到里面的财物,占据如此雄伟的宫殿,也为了消耗他占领关中后的人力财力,所以他放火焚烧尽内城。
火起之后,毫无疑问会引起敌军注意,这时他必然要率衆出奔,让场面越乱越好。那麽算算日子,也该到了,除非他没有走这条路。
刘义真立刻命人取来舆图,摊在桌案上。
中兵参军段宏已率先标注出长安的位置,宁峦山则接过炭笔,又在长安东边勾画出潼关的地形:“朱龄石要走,无非三条路。要麽向南自金牛道入蜀,但蜀道险峻曲折,道阻艰难,不便大部队行军。要麽继续向东,潼关之后便近洛阳,往北入太行山,往东南下则为南阳,南阳并不见人,只有北上太行。”
宁峦山把笔又还回去,命令道:“把附近守军标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