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乾象愧疚地低下头,尤其听他提到的人与自己曾经布置的人暗合上,心里完全没有了怀疑,只叹道:“长平里那些人是我安排的,包括你娘的假身份也是我寻人僞造的,目的是为了不让仇家能够追索到。我本以为我很快就能和你们碰头,所以交代这些人在妥善安置好你们后,便以各种理由离开,既能保证你们身份有人证明,又能防备日后有人从邻居入手追查,是我的错,我没能尽早回来,你娘一个大家小姐,却要吃这样的苦!”
“假身份?娘的身份是假的?你,你竟然能僞造身份,你究竟是谁?别以为你忏悔两句我就原谅你。”宁峦山甩开他的手,表现得很不耐烦:“算了,我不想知道,你走吧,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别,别呀,儿子,你听我解释。”
罗乾象拉着他,泪洒当场:“我乃桓玄身边左卫将军,当年刘裕举兵谋反,攻打建康,先帝不得不出逃江陵。江陵人心涣散,人情乖阻,制令不行,眼看将要大乱,为了保护先帝投奔梁州刺史,我们个个立下军令状,不得不抛妻弃子。”
“我在事发前预感大难,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先将你们送走,容后再来接你们娘儿俩,没想到先帝被逆贼冯迁所杀,我也被追兵重伤,不得不逃出关外,等我派人来寻你们时,你们在襄阳却杳无音信。你娘约莫没等到我,不死心,动用以前的力量回到了江陵,一等就是十几年。”
听他说到这里,宁峦山不住在心里冷笑,这桓玄篡位,到底谁才是逆贼,竟然好意思给拨乱反正的忠臣扣高帽子。
“说得好听,嘴上着急,派人哪有自己妥帖,你为何不亲自来找我们?”
“我……”罗乾象一时心虚,死里逃生后,他借助驼佬的势力,在商道谋出一条出路,后来又陷于鲛宫,等他逃出沙漠时,便不想再亲自犯险,派人回去接他母子已是三四年后,长平里的人那时都快走得差不多,要不是一直无子嗣,还不指望什麽时候能想起来。
但这话当下万不敢跟这小子说,罗乾象心思一转,道:“我当然想回来,但先帝仍有旧部,那个时候桓家的桓谦投奔了秦国的姚兴和巴蜀自立为王的谯纵,几乎扼住了所有东去的关口,我根本不敢在关内现身!他们希望我能够回去辅佐小王子!可刘裕战功赫赫,连燕国也倾覆于他手,桓家早大势已去,何况,以他国之臣的身份,乱母国国祚,这是什麽道理!我无心再卷入战乱,加上派去打听的人传回消息,说你们死了,我心如死灰,便一直留在了关外。”
“哦……桓家的人……”宁峦山喃喃道,却仍未打消疑虑:“那你怎麽突然又回来了,还出现在这里?”
“此时说来话长。”
此地不宜久留,但罗乾象清楚地知道,十几年没见过爹的孩子,不可能就凭三言两语打动,他曾落入白衣会之手,看看长安的信徒就知道,那些人都是灌迷汤的好手,这小子还不知道有没有受到蛊惑,他必须给出足够打动他的理由。
于是他精炼措辞,为自己开脱:
“桓家并没有因为我躲在关外便放过我,白衣会几度深入西域打听我的消息。鲛宫出世,我前去寻找当年被鲛宫之主种下的毒虫的解药,并试图拿到往生迷叠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药来複活你们母子,却与他们的人碰见,我在地宫里见到了你,却没法救你,我以为你已经被他们害死,也知道在劫难逃,所以发誓要让他们为你的死付出代价,这不……我冒险回来,就是要拿到当年出关前留下的一些证据。”
“证据?”
“不错,一些关于桓家旧部的名单和卷宗,以及能证明桓家那位小皇子身份的东西,小皇子能活下来,并非偶然,他们如今正处在招兵买马,韬光养晦的阶段,不敢轻易暴露,否则以刘裕当年对付桓家的手段,势必会再度引来倾覆之祸。”
“你屡次提到白衣会,那位小皇子难不成是……”
“正是坛主。”罗乾象看了看左右,暂时还没有人来,高耸的九丈城门就在不远处,他拉住宁峦山的手,急切道:“孩子,跟我一起走吧!”
宁峦山佯装烦忧:“东西在哪里?我们真的能逃得掉吗?”
“放心,爹有办法,我这个左卫将军可不是白当的。”他上下打量了宁峦山两眼,并未明说:“至于东西,等到了地方再说。”
罗乾象不肯明言,自然是拿不準失而複得的儿子对白衣会和自己的态度,他虽然想给家留个根儿,但几十年尔虞我诈,摸爬滚打,可不敢轻易用生命去赌,在他看来,这个小子虽然不会武功,任自己拿捏,但总归难防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