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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晋探案录 姬婼 997 字 3个月前

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并非没有经营,他此刻东去,便是为此,但要对付侯龄之,就必须先回到中原,然而必经的关陇大地全为白衣会控制,四处是他们的眼线,只怕还没有给对方致命一击,自己便要先被困死在长安。

他不甘心,要死也得拉人垫背。

罗乾象旋即笑了起来,掸去衣裳霜华,如老朋友般叙旧:“驼佬,别来无恙。”

驼佬靠在锦绣隐囊上,接过一旁几个小子手里的罐罐茶,摆摆手把人轰走:“都是老搭子了,无妨,出去吃个酒,不必要守着我这个老不死的。”

周围的小子临出门前,扫了罗乾象一眼,反手拿着棍子,满眼都是警告,那棍子样式一致,底部写着几个字,不是中原字,倒像是氐人的字。

此人竟还是个老盍稚。

当年苻坚占领关中时,氐族兴盛,来了不少老贵族扎根,后来苻坚死,长安破,兜兜转转秦国又换了新王,姚姓当家,羌族又兴,但这些老盍稚却还能吃得开,是有几分本事的。

罗乾象大咧咧在他跟前坐下来,自己拎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罐罐茶,茶水滚烫,烫得他龇牙咧嘴,一窝气就给砸到地上。

驼佬眼皮半掀,咋吧嘴道:“谁给你气受?”

“不说这个,看在咱俩多年的交情上,有个事要劳烦你帮忙。”

驼佬好笑地看他,抄着手:“你不是不做断子绝孙的买卖了吗?当年托你往西域倒腾几个人,你非说坏了你的子孙运。”

一提到此,罗乾象脸色骤然乌青发黑。

这贼老哥当年舍不得长安附近的基业,为了在姚氏统治的羌人手底下立足,仗着他当年仇敌衆多四处逃难急需庇护,让他干了不少作奸犯科断子绝孙的烂事,其中便有贩卖奴隶一说,不过这些奴隶并不是贱籍之辈,全是他的对头,又或者官家富户绑来的人质,说白了,就是撕票的另一种手法,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生不如死的活着,还能从中再捞一笔。

也就是因为干这一票子,他才会碰上阿弥子,但也全靠他那时模样身材尚在,所以才没死在阿弥子手下,逃走之后,他心有余悸,也就金盆洗手,老实走商路倒卖一些小玩意。

发迹后也讨过几房婆娘,要麽无所出,要麽便是早夭,一气之下他把人尽数打发了去,光棍了几年,也试着打听过他那糟糠之妻和独子的消息,听说可能死了,又心生后悔,开始吃斋念佛。

心诚则灵,没过几年,当真传来好消息,说婆娘虽然没了,但儿子可能还活在世上,于是他冒险寻找,结果露出行蹤,被侯龄之盯上,一直躲着没敢再出来,好不容易见到儿子,居然就这麽死了!

要是没贩人那一茬,自己也不会几度陷入鲛宫,更不会灰头土脸碰上侯龄之,眼下自己更不会不得不求助此人,借的还是当年帮他干那些腌臜事的人情!

贼老天戏他!

罗乾象无处撒火,幽幽叹了口气。

瞧他耷拉着脑袋,一副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驼佬心情大好,嘴上不饶人,继续贬损道:“……也是,你当年威风的时候,可是桓楚统管宿卫的左卫将军,哪里看得上咱们这些外族的臭盍稚。”

罗乾象擡起头,眼如幽火。

驼佬声音一止,浑浊的眼球里倒影出他阴沉的脸,他记得姓罗的会武功,伸手放茶盏的时候不禁一抖,茶水漾在了手指上。

“你,你要做……”

“谁叫我有求于人呢。”罗乾象一脚踩在他的坐具上,掀飞碍事的腰垫,把嘴凑到他耳朵边:“他奶奶的,老子这个左卫将军当得还差点成了阶下囚,刘裕那厮太狠,追了老子八百里不歇,老子当时就想,要能活下来,做猪做狗都成。”他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年轻时的英俊爽朗,意气风发统统不见蹤影,只身闯蕩西域的狡猾和圆滑更是半点不沾,只剩下市井匪类的狠毒和阴鸷。

驼佬的目光往下沉,只见一只圆竹筒正抵在腰间,他的脸色顿时比吃屎还绿。

罗乾象夤夜风尘仆仆而来,当年他甩手不干的时候有多硬气,如今肯低头就有多走投无路,自己这些年在长安当地头蛇当得过于舒服,早没了早年间的警惕机敏,不自觉托大,没想到他手里还藏了暗器。

“老兄,有话好好说嘛,你知道我这张嘴臭气熏天,不然牙还能让人打掉?”驼佬露出缺牙,擡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

自打西市称王称霸后,从没有人敢在这小老儿跟前提掉牙的事,罗乾象姑且信他,撤手抽回竹筒。

驼佬目光仍旧死死粘在暗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