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摩道我的手落下,袖中闪过流光,宁峦山脸色一变,站在后方来不及的他脱口:“白雀!”
荆白雀的身形几乎同时消失在原地,衆人的注意力都在方才的战斗和罗摩道我本人身上,眼见刺客被制,不防后手,直到长刀挑风,掀起僧人宽阔的衣袖,将落出的血玉髓兜住,圣女才目光微变,就近接过,看了一眼,眼神迷惑。
昆侖玉髓……不是……碎了吗?
罗摩道我闭眼含笑,始终不肯多说一个字。
“圣女……”
宁峦山便要抢声开口,但焉宁圣女已侧身,示意不远处闻讯赶来的身披白衣金莲的老人上前,把罗摩道我擡下去:“莲姨,着人送去殿中。”
苏赫嘴唇翕张,几度想要开口,他也确实应该开口。
作为地位仅次于圣女的五城主,且又是圣女名义上的弟子,于公于私,有刺客潜入昆侖,埋伏闭关的冰池,都应该追究,何况这刺客还不是旁人,乃昔日西域第一高手,曾作为疑犯卷入玉髓偷盗疑案而遁走大漠多年,更不提他眼下在雪顶上还捉到几个企图蒙混过关的不速之客。
但他不仅什麽都没说,反而还退到一边,给朵莲和近卫让出路来,像是对圣女一切指示如聆天听。
怎麽看也不像被人软禁毫无实权的模样,说她搞一言堂,苏赫碍于其淫威还差不多。
宁峦山正百思不得其解,犹豫他们接下来应该乖乖扮演路人息事宁人,还是横插一脚,道明来意之时,乌牙忽然沖出来,向着那霜雪美人大喊:“圣女,难道你要包庇罪犯吗!”
少年的眼底有实实在在的恨意流动。
焉宁抽身而退,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有所停留:“天城之事,我天城自会处置。”
宁峦山试图按住他的肩,但乌牙却用力一甩,追了过去,拦在焉宁面前,直白且硬挺地问:“罗摩道我死了吗?”
“你这是何意?”
焉宁圣女虽有高华之姿,经霜之傲,却并没有目中无人,恃强淩弱之恶,相反,她身具不谙世事的天真和垂怜凡俗的慈悲,只是她身处高位,统管天城,事事要以宗门为先,她人未尝有怒意,但对天城内部之事指手画脚的,则先起不悦。
“他杀于阗王子在先,盗取玉髓在后,肆意杀人,犯下重案,难道这样的罪行,仅凭一两个怪力乱神的故事便可抹去?”乌牙横刀:“圣女,你忘了公子的训诫?忘了天城之所立?忘了九门九井的共誓了吗?你要叫整个西域三十六国寒心吗?”
苏赫高声喝叱,乌牙却将手臂高擡,焉宁圣女垂眸,从弯刀正中熠熠生光的宝石中看见自己沧桑的倒影,她的年纪并不大,按生辰推,不过而立,若只看皮囊,更如双十,但那双眼睛里的无力和无奈,却是掩藏不住的。
她擡起手,阻止因为冒犯天城之威而要动手的大徒弟。
乌牙擡起头,迎上她的视线,一字一句道:“若罗摩道我已伏诛,还请圣女向西域三十六国发布敕令,将其恶行昭告天下,并暴尸三日以示衆!”
荆白雀几乎踩着落下的尾音,拦在少年跟前,以往躲在人后的宁峦山,也笑眯眯走到前方,三人隐隐成三角之势,并不畏天城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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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宁对待罗摩道我态度暧昧,他们也去过雀离大寺,见过那些愿牌,无论乌牙出于何种目的力争,眼下的情势都指向圣女徇私,即便她不曾公开与罗摩道我站在同一阵线,西域也少有他们的风月轶闻,但方才耐人寻味的一剑,罗摩道我的至死不肯多言,以及她面对一个逃遁多年,人赃并获的嫌犯却一丝也无的怒意和正气,都叫人不得不联想到当年被莫名其妙压下来的命案内情。
今日倒是个好日子,五位城主皆在山中,余下四人闻风而动,来时呼叫雪卫,眼见两方对峙剑拔弩张,便一个挥手,将人团团包围。
奇怪的是,焉宁圣女也并无被指摘的心虚,更无被人质疑的愤怒与焦急,只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悲哀,她摇了摇头,柔声问:“你们是谁?怎会在雪山圣地?”
她开口竟是标準的汉话,宁峦山诧异,学着天城信徒行了一个古朴的礼:“这位姑娘乃三十六陂之主,‘煞星’白雀,她的人于车师受托,将这枚血玉髓押送天城,却在南丝路为人所劫。我们追寻至沙海鲛宫,意外放出为宫主所囚的罗摩道我,他伤人夺物,我们只能追着他进入昆侖。”他故意省去龟兹一说,并将乌牙领他们的小路也一并找好托辞。
焉宁圣女捧住玉髓,脸上先是疑惑重重,待听到鲛宫囚人,眼皮狠狠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