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魏国习俗,封后都得手铸金人,大成则大吉,若不成则意为上天不许,便与后位无缘。
“你误会了,幽人。”荆白雀想了想,似乎不知道这个事该怎麽长话短说,只能避重就轻打消她的忧虑:“你想说,我对他那麽好,帮他办了那麽多事,他却反过来这样对我?而且我还是与他一道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哂笑了一声,想到普汝死前的谩骂,这些人,包括拓跋嗣在内,似乎都想多了:“不必介怀,各取所需而已,本质上我需要他,能维持他需要我就可以。”
拓跋嗣不喜欢她,一直都是,她从前或许曾试图让他喜欢上自己,但世事总难称心如意,后来她觉得,不喜欢也没什麽,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好。她对这个男人本就没报什麽希望,她闭着眼睛就能描画出拓跋嗣厌恶的表情,他一定觉得这个女人对他有所图谋又难以彻底驯服,而如芒在背。
“你为何需要他,你明明……”即便没有权力地位,依靠三十六陂的实力和财富,往大漠一躲,就算是魏国军队也拿他们没办法。
阿雀的不安,究竟来自于哪里呢!她根本不需要对这位师兄如此!
许久后,荆白雀才望着天边纠缠的流云,半眯着眼说:“……因为他呀,一定会一统北方的。”
一统北方?
当年秦天王苻坚挥师攻代,灭燕,收複西凉,几乎可称得上一统北方,但最后呢,一场淝水之战,北方便重新陷入混乱,各路英雄纷纷揭竿而起,转眼又重回诸国分治,拓跋嗣如今不过二十有三,怎敢断言他能做到苻坚几十年未曾办到的事情。
幽人一时不知该说什麽好,阿雀如此笃定,在她看来,信任过头,不,高看过头!
荆白雀眼角余光捕捉到她的怀疑与闪躲,知道她又误会自己对拓跋嗣的情意,可她无法再解释更多,只当没看见,悄悄在她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吆喝着沖向翡翠般的平原:“不说他了,男人有什麽好说的!”
“那说什麽?”幽人回头瞪了一眼,“说说帝师阁的案子,中原那位天下第一知道你出关了吗?”
这姑娘不开口则罢,一开口见血,荆白雀脸上刚浮起的微笑骤然湮灭,她不觉得有经生在,师昂会来找她麻烦,让她烦扰的是另一个人。
那个在雪山和她分离的人!
她不叠有些烦躁,摆摆手,似乎不想回答这煞风景的话。幽人本就不会哄人,更不是解语花,一时语塞,心里暗道如今伺候老大越来越难,良久后才有点反应过来,她可能不想聊某些人,比如经生,所以和经生相关的师昂也就归为一类。
那麽……改聊事情的进展?
“这次南下武功精进大吗?”
她倒是听往来商客提过白雀挑战中原武林群雄的事情,威风是一回事,武功有所精进才是最重要的,谁知道一旁的阿雀又沉默了。
当她看到荆白雀摩挲着下巴垂下头时,幽人觉得快疯了,陪聊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以后得去陂里找个嘴甜乖巧又耐心的,依照自己对荆白雀正眼不看男人的了解,最好得是个水灵的妹子。
“一半一半吧。”荆白雀说着,眼神又转而哀伤。
幽人暗自腹诽,这趟南下还是有收获的,她的老大收获了一堆从前甚少流露的表情,多了几分人气,少了几分神仙才有的清冷孤华。
“此次南下,除了携经生去帝师阁和挑战中原武林以外,还有一件事,”旷野上的西风烈得像刀子,荆白雀拨开吹乱的长发,解下马鞍上挂着的酒囊,猛灌了一口,不自觉愁眉深锁:“我本打算在帝师阁挑战完师昂前辈后,便向东进,去找一个人。”
“……我的救命恩人。”
幽人脱口道:“是大漠的那位?”
大约四年前,他们刚和钱家合作,运过一趟从吴兴至长安出关,横穿大沙漠的红货,因为货贵重无比,且那段时间荆白雀有空,便与幽人亲自督办。
在沙漠里,他们遇到强烈的沙暴,连素质过人的幽人都忐忑难眠,荆白雀却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她对沙漠的地形具有极为精準的判断,对恶劣的气候和流沙险地更是表现出了老手才有的镇定,幽人怀疑她曾经多次来过,甚至多次深入过沙漠又死里逃生。
后来在一个月圆之夜,荆白雀坐在篝火旁和她说起白日的惊险时,隐晦地提起过去,说到自己曾在沙漠遇难,又曾有人从天而降,救她出沙海,不仅给了她一些钱,还安排她去金城郡寻找庇护。
荆白雀记忆力惊人,沖幽人点点头后居然还能接上那日的谈话:“是,就是他。后来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一趟金城郡,委托铺子里的人传书,我们相互通信许多年,直到五年前,那间香铺忽然人去楼空,我再也没收到过他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