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峦山便问:“是捡的时候麽?”
宝蔻胡乱点头。
“那我想知道,你是用什麽姿势捡瓷片,才会划伤掌根与大鱼际?难道捡起来不扔,还要在手心里用力一握?”
“我……”
侯明之抢声替她开脱:“也许只是一时失神!”
宁峦山点头,道:“那至少瓷片上应该有血迹吧。”
宝蔻的手指越发冰冷,好像吸气重一些,整个人都会厥过去,侯二扶着她,脸色惨白,不敢去看怀里女子的脸。
侯夫人下令找来帮厨,那人果真尽职尽责看管好几日,眼下当着衆人的面把瓷片拿出,宁峦山取来,高高举起:“我已用醋试验过,这上头没有血迹,我想寻常人应该不会把瓷片洗一遍再扔掉。”
宁峦山继续道:“那天晚上,宝蔻姑娘确实在煮汤,但她在给侯夫人送汤之时,撞见了破门而出的侯家主,随后追了过去。书房的地上有酒坛,说明侯家主郁郁不乐,借酒消愁,而当时恰逢宝蔻送汤,他便借着酒劲生出轻浮之举。”
侯夫人想也没想便喝断:“胡说八道,我夫君绝不会做败坏人伦之事!”
宁峦山顿了一下,摇头:“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宝蔻姑娘觉得遭受轻薄,于是挣扎着在他手上伤口抓了一把,摔在地上。人本能会以手掌支撑,所以才会被满地的酒坛碎片割破,厨房里的破碗不过是为了印证证词而刻意打碎的。”
“侯家主因此而清醒过来,不论有心还是无意,都没有再进一步动作,所以宝蔻姑娘便哭着跑了出去。”
宝蔻向地上滑坐,泪落如雨,紧接着嚎啕大哭,把埋藏在心里的委屈都抖出来。
侯明之深知此事若摆上台面会发生什麽,向母亲看了一眼,不忍道:“只是隐瞒……也无可厚非,说来说去,宝蔻不会武功,又怎能断人胸骨,震碎心脉?”
“难道一定要会武功才能杀人?这就是兇手的高明之处,你们都因为侯小姐的死而落入窠臼,自然忽视了最原始的暴力。”宁峦山忽然悲悯地看着这个多情的男人,叹息:“二公子不妨好好想想。”
侯二不蠢,几乎一瞬间便反应过来,眼睛下意识眯了一下,似乎某些血腥的场面在眼前骤然浮现,以至于不忍细看,但他顶着心里的翻覆,还是咬牙说:“就算,就算有别的方法,家父会武功,她一弱女子又如何能得手!”
宁峦山道:“仵作查验过,没有中毒迹象,但没有中毒并不代表没有中药,二公子,你忘了侯笙小姐的迷药了吗?我想宝蔻姑娘经常被侯笙使唤干活,想知道她藏了些什麽东西,恐怕比贴身丫鬟还容易。”
此言一出,宝蔻脸色大变。
“迷药藏在指甲里,在抓挠伤口后渗入血肉之中,侯家主因此全身麻痹无法反抗。为了嫁祸天狼手,宝蔻姑娘只能模仿行兇手法,但她不会武功,对武功的认知不足以令她分清境界高低,为了让侯信快速死亡,就对着心髒猛砸,砸得胸骨断裂,五髒俱碎。”
宝蔻止住了哭泣。
“侯信武功高,不像侯笙只会些花拳绣腿,宝蔻姑娘不知道天狼手这样的高手对上侯信能不能叫他一击毙命,于是画蛇添足,模仿打斗在侯信身上僞装出细小的伤口。”
宁峦山一边说一边转过脸对着她:“但这迷药本身带有致命的破绽,那就是其自带香气,若是藏在指甲里,很容易被发现,所以需要以别的香味来掩盖迷药的味道,于是,你又涂了一层香粉,而研磨香粉的花只西蜀的山里有,侯府中人都因阳子瑜的案子第一次入山,侯明之追蹤侯笙在江阳县,不可能给你带,而你会煮酥油茶,本身就是山里的人,花自然也是你带出来的。”
宝蔻伸出干净的双手:“妾平日干粗活,哪里来的指甲?”
“我没说是真指甲。”宁峦山定定看着她,道,“那日海棠花下,姑娘抚筝一曲,还余音在耳。”
弄碧忽然脱口:“是义甲,弹琴的义甲!”
宝蔻嘴唇翕张,还想说什麽,侯明之比她更急,要抢话辩解,却被侯夫人扭着胳膊用力拉开,荆白雀恰在此时从门外沖了进来,所有人齐齐回头,她本想高举的手慢慢落下,随后一甩,把从房间里搜来的东西扔给了宁峦山。
宝蔻咬破红唇,侧过脸避开朝她扑来的侯明之,苦笑着开口:“没错,香粉是我的,义甲也是我的,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俩会去雪山!”
宁峦山半跪下来,轻声道:“引我怀疑的不是香粉,不是酥油茶,更不是义甲,而是那把画蛇添足的匕首。对方擅使掌,所以和侯笙交手,直接打飞了她防身的匕首,但你为了嫁祸天狼手,留下了匕首,反倒画蛇添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