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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见远处有个小小的身影磕磕绊绊地在山坡之中穿行,越来越近。但是有一瞬间,她感到疑惑:我好像不认识他。好在这种混乱只持续了一瞬间,她心想:这就是我的弟弟呀!千真万确,毫无疑问。她刚要迎上去,对方却轻轻地覆住她的手:千速,千速?

这语调温柔地令人心底打颤。她说:怎么了?

闭上眼……如果真的是你的话,就不要看了。别再看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萩原千速感觉到惶恐万分,希望这简陋的捉迷藏永远不要结束好了。希望在家里这柔软的被褥中休息的时间可以越久越好,自己可以永远不用回到那个冰冷又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去。

凌晨三点,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萩原夫人带着睡成一摊的儿子回到家中,得到丈夫留下的纸条:姐姐的情况忽然又不太好,他又带去医院了。纸条上的字犹且看得出笔锋,但实在是乱,而且如同被压倒了一般。

手机响了起来。

“喂亲爱的。我刚刚和医生沟通完。”

“嗯。”

“现在他们认为,可能……她很难受,在呕吐。”

“之前不是开了药了吗。”

“是的,已经吃了。吃了三天。但是如果三天没有好转的话,就得复诊……就像现在。还有,我跟医生说,她总是歪头。他们劝我说这没有什么联系。”

“我不知道。回来再和你细说吧。”

“……不用了,我去找你。”萩原夫人干脆利落地回答他,转身回房间里穿上一件外套,然后准备把儿子留在家中,自己开车去。出门时意外地看见那只黑猫……不对,那个警察还在门口站着。这让她疑心这位到底是警察还是混黑的,或者干脆全都要。萩原夫人刚要踏出门的脚收了回来,扭头就要把儿子揣进车里。就算在医院吵得睡不着,也比留在家里被猫叼走的好。

她把萩原研二摇醒。结果牵着睡眼惺忪的儿子出来的时候,就那么一会,就看见孩子和大黑猫隔着门聊的起劲,合着我儿子是个没命的猫控?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招呼萩原研二上车。看见自己家好大儿噔噔噔跑过来,期期艾艾地说:“妈妈,我就不去给你添乱了,我一个人在家就好……唉唉唉!”

萩原夫人撸起袖子。萩原研二一个滑跪扑向她的腿,光打雷不下雨地干嚎:妈!虎毒不食子啊!妈妈于是伸手去摸他的额头,其中含义大概是那大野猫给你下了什么药,把你牵着跑。她等着儿子给她个交代,结果那形迹可疑的警察走来,说:“阿姨。您实在不放心,我就跟你们一块儿去,在医院帮您看着孩子,行吗?”

萩原夫人心想:你管谁叫阿姨呢,叫的这么亲,我认识你吗。但是好大儿胳膊肘往外拐,她实在无从抵抗,最后莫名其妙地带了个陌生人上车。

他们两个在那个废弃的厂房里到底说了什么,才引得研二如此死心塌地?她想。

其实没有什么的,假如松田阵平知道她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这样回答。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听老师讲国文课,少不了一个写作案例:据说一个小女孩和母亲吵架,一怒之下离家出走,正当饥寒交迫之际,路过一个老太太的路边摊,老太太送她一顿饭吃,女孩边吃边哭,说连素不相识的老太太都可以送她一顿饭吃,她妈(没在骂人)就只会和她吵架。老太太说,我只是给了你一顿饭吃你就感谢我,你妈妈给你多少年饭吃,你却和她吵架。于是小女孩立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忏悔不已,回家去了。

松田阵平从小就不认可这个破故事,觉得完全就是诡辩,因此写起主观题来一次都不用。这个故事经不起推敲的地方有很多,比方说如果一个人给我一顿饭我就不能跟他吵架,那我要是疯狂的给人塞饭,这个人难道就完全听从我的命令了吗?又比方说,一顿饭可以换多久的服从?我能不能预支了成人工作和父母分家后不吃亲妈饭的份额贷款吵架?当然这些很显然还是没有说到点子上。这个例子真正恶心的点在于,父母和陌生人的标准是不一样的。确实不公平,但事实如此。

当然了,父母和陌生人和你从三十年后寻仇一样找过来问你讨说法的幼驯染的标准也是不一样的。松田阵平安静地想。我不是你的陌生人。

时间倒退回他强行拐卖小孩的时候,这个人贩子还是比较通情达理的,心甘情愿做萩原研二的代步车,问他去哪里。萩原研二稍做思考尽显奶耶风范,指名道姓的要回自己窝里。如果对其他人说这家孩子喜欢住车库,多半听众要倒吸一口气说:这孩子……是不是会魔法,刚好还寄宿在一个特讨厌他的姨妈家里?但是车库怎么你了?松田阵平倒是特别能理解,多完美的秘密基地选址啊?不用担心别人打扰,什么乱码七糟的东西可劲儿往里塞。夏天还凉快。多好的地方啊?你们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