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艾酒而已。”他笑着,甚至可以说是得意洋洋地将手中的杯子翻了个个,一滴剩余液体都没有了。“我爱喝这个……浪漫的致幻剂。也许吧,但是……”
“……所以会很疼吗?”萩原研二问,“牺牲自己……”
“不,我不知道。”戴尔说,“或许会十分痛苦吧。我也不确定。”
“为素不相识的人牺牲自己吗?头一次直视这样崇高的灵魂,我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萩原研二喃喃自语。
戴尔听罢,微微一笑:“头一次?难道您从不照镜子?”
“……说我吗。但是听到琴酒所说的似是而非的真相,我竟然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认领这种表扬的资格。”
戴尔却说:“我个人认为,有污点的战士也依然是战士。哪怕您的私人生活有什么小错,所作所为也无愧于您拆弹警察的身份。”
“……我?你说的是,不对,戴尔!你看到的是——”
“抱歉。”戴尔愣了愣,眼神清明起来,立刻道歉,“我弄错了,酒精害人啊。我把水上的世界,错误地记成您了。”
萩原研二立即上前两步还想继续追问,但一旁许久不发话的劳拉忽然开始从垂垂老矣的样子开始不断逆向生长,变小,变小,再变小——
“但是仪式已经开始了。”戴尔说,“不要再追逐水面上的阳光了。”
“劳拉正在变小。你们该带她走了。准确来说,你们中的罗丝该带她走了,就像水面上所发生的那样。”
忽然间,萩原研二感觉到身后有一只手在推他,回头一看是绘里香:“去啊,罗丝是你。我把表换给你了。”
“不。”戴尔偏过头,有些慈爱地看她,“湖选择了你们的角色,是不允许更改的。我明白,你看到水面上,莱昂纳多和弗兰克都被树根吸走养分,只有罗丝带着劳拉活了下来。看到这样的结局,于是你也想让自己想要的人活下来。你牺牲的意志同样令我赞叹,但被允许从湖里走出来的人是你,也只有你。孩子。把自己的表拿回去吧。”
她还是死死攥着代表莱昂纳多的那块金表。没办法,萩原研二只能上去硬拿,感觉到绘里香冷冰冰的手在颤抖,速度非常快,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果不知道他——他们两个接下来会怎么样,我是不会配合的!”绘里香一边抢金表,一边扯着嗓子喊。这会真有股比格味了。
“他们不会像原本的弗兰克和莱昂纳多一样死去的。因为已经有我牺牲了。只是逃脱要麻烦一点,但对他们来说应该也不是麻烦事。”戴尔平静地回答她。
于是绘里香也没有话说了。她上前,抱起已经缩小成婴儿的劳拉,用绿色的裙子裹住她,抱在怀里。“然后呢?我该做什么了?”
“走出去。只走出去就好了。遇见湖,遇见海,你都要走过去。走过大西洋。你不会累。”戴尔指向锈湖。此时它已经彻底变成了猩红色。绘里香试着踏出一步,湖水瞬间从她的脚下分开,出现一条旱道。绘里香立刻想回头。但戴尔止住她的动作,“从冥府带回死人是不可以回头的。俄尔普斯的悲剧就是这样。”
好吧。她不回头,但是狗狗祟祟地单手抱着劳拉,把另一只手背在背后,手心朝后。萩原研二立马会意,上去击了个掌。她的手还没放下,松田阵平:?
“我?”
他大为意外,脑内不由得回忆起有人诋毁自己跳舞烂烂烂。但是最后还是上去,不情不愿地挨了一下。
这一回绘里香放下了手,抱着劳拉不回头地离开了。
“所以呢?”松田阵平转向戴尔,“现在,我和萩怎么走?”
“人类怎样离开非祖国的国度,你们就怎样离开。不过,由于在荷兰境内,二位还占着两个百年前死人的身份,大概并不能乘坐交通工具,路上还会碰到死神的阻拦。”戴尔说,“这只能靠你们自己了。不过我预先提示:你们也不能回头。好了,顺着那个女孩踏出的道离开吧。”
戴尔向他们挥别。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谨记戴尔的告诫与牺牲,没有回头。向前看,波涛如山之间,似乎还能看见绘里香的身形。萩原研二仿佛在湖水里看到了别的什么人,反正不是戴尔,戴尔在身后。而松田阵平想到戴尔的话,绘里香会徒步走过大西洋。有一瞬间,松田阵平想起摩西分海的那个传说。
——上帝的天使原先走在以色列大队的前头,现在转到后面;云柱也转到后面,隔开了埃及人和以色列人。云使埃及人陷入黑暗中,却照明了以色列人,因此整个晚上,埃及的军队无法接近以色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