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记得,父王一直到临死之前,都还惦记着要他们极力养兵、练兵,有朝一日得远征丰族,哪里晓得流铁竟居然爆出一句“丰族不在了”?

“启禀女王,北槐这块土地上原有众多部族,其中的华京族族长慕连非鹰,在几年前已采恩威并施的政策,统一各部族,丰族亦在其中。”流铁竟依旧是那副懒得自座椅上起身的态度。

反正女王娇悍又不听人言,这已不是头一回了……

“啥?你的意思是,我们打错人了?”流叶音挑高半边秀眉,纳闷道。

“不是打错,而是咱们现在是跟整个北槐在打仗。”流铁竟有些没辙地摇头,“另外,此刻与我方前锋交战的,不过是边关理城的守兵,女王口中那批打败先王的五万丰族勇士,大概已被编入怀国主力军队了。”

面对流叶音一直超脱常理外的思考与回应,流铁竟早已习惯,只不过偶尔还是会感到难以沟通。

“咦?等等,你是说,就算我们打退那两万人,后头还会有五万人来?”流叶音扳指算了算,突然感觉有些动摇了。

两万加五万是七万,她虽带上十万兵,跟两万一比算多,跟七万一比……却又嫌少了。

“不只。”流铁竟唇角一勾,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心里暗自窃笑一声,又道:“我说过,华京族统一了北槐,因此大军绝不只这七万,应该还有更多来自北槐各地的精英。”

其实这回出兵前,他就已有战事失利的打算,毕竟怀国的兵力不是他们流火国能够对付的。

真要说早些投降嘛……也该是流火国对怀国称臣才是。

“什么?”流叶音瞪大了眼,“你怎么不早说呀!像这么重要的军情,你居然连提都不提!你是我的宗相耶!失不失职呀你?”

流铁竟双肩一耸,对于女王的责问,依然是那副八风吹不动的冷静脸庞,不同的是,他终于肯弯身自座椅上站起。

只不过,当他一起身,站在女王流叶音面前时,看来不似对她俯首称臣,倒更有一分威压而下的过人魄力。

流铁竟高大的身形虽不算魁梧,但也双肩宽厚,胸膛结实,一身青铁战袍素雅朴实,不似一般将领总好华丽而不切实际,镶在胸前的狼首露着尖牙,镂雕得极为生动,看来似在张牙舞爪,只是却辨不清,他究竟是在对着谁……

“启禀女王……”压低了嗓音,流铁竟褐眸一闪,抿唇应道:“在女王决意出兵攻打丰族前,我曾说过此刻不是好时机,可女王却言明心意已决,只许大家赞同,不许反对,不然就是刻意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搅乱军心,一律处斩……不知女王可记得此事?”

流铁竟的声音饱含着威严,浓眉底下的利眼闪烁着质询,居高临下睨着流叶音的态度,看在不知两人是堂兄妹的外人眼底,或许会以为,流铁竟才是真正的流火国正主,又或者视流铁竟为反贼,竟以如此大逆不道的态度质疑女王。

“这件事……”流叶音毫不畏惧地抬眼瞟着流铁竟,想了半晌,才露出略带迟疑的表情,“啊……你这么一说,好像真有这回事。”

流铁竟听着流叶音的回答,眉梢忍不住抽动了下。

不是他要抱怨,也不是他太有野心,或是对这个堂妹没有手足之情,而是流叶音这小鬼头,实在是个道地的任性蠢女人!

若非她是已故先王的独生女,全流火国就只有她有资格继任王位,不然的话,从诸多堂表兄弟、朝臣将军中随便挑个人当流火国国王,都还比流叶音来得强!

谁教这流叶音,脾性同已故国王一个样子,先王独断妄为,女王则任性异常;先王性子火爆,女王则性情难驯,不听人言。

当年先王轻敌,带了不满七万的兵马,就想吞下丰族,却是无功惨败而返,如今女王轻率决策,大军尽出,想灭丰族,却浑然不觉世事变迁,丰族早并入怀国……

这一切足以被称为“愚蠢”的行为,看在他这个辅佐国王的宗相眼里,只有“可笑”两字能够形容。

因此,他从来不觉得,这次出兵会有多好的结果,顶多攻下理城,就会被怀国的援军给打退了。

不过无所谓,反正天塌下来一定是先压到女王,绝不会波及他这个尽责的宗相。

毕竟他可是预先设想过许多可能会有的坏结果,也早就有所打算,知道临到紧要关头的时候,怎么做才不会让这场仗搞到他们灭国。

或许,这就是先王挑上他当宗相的缘故吧!

否则七年前的任性骄纵十岁女娃儿,那半点王者风范都没有的模样和气度,别说撑到今天上场妄想完成先王遗愿了,下边那一票臣子,老早就造反窜位,改朝换代了,哪能由得流叶音稳坐女王宝座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