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是特意抽空带我出来的?”帝罗冬怀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分明带着弓箭,一路上也不是没听见水鸟走兽的声音,他却没射出半支箭。
起初还当他是忙着与她谈话,或是因为带着她不便狩猎,谁想得到他竟是为她着想,惦着要换她一记开心的笑容。
慕连非鹰、这华京族的英雄,天生的鹰王啊──
当他是敌人时……总会因为他的强大而畏惧,或是因胜负而生恨,可若当自己与他成了同个阵营的战友,他又能以诚相待、真诚体贴。
而且越是相处,她越能从许多旁人的口中,以及他对自己的细微付出,感受到他的好,更觉得自己当初收敛灭族之恨,将仇视的目标全往他身上挂去,着实有些不妥。
第十章
若非慕连非鹰一再将她劫回,并且为她唱出了那首情歌,更放下族长身段、向她求爱,她现在或许能逃离生天,但也有可能因此孤身一人、颠沛流离,甚至早已身亡。
并且……还错过了一个真心疼爱自己,不仅是重视她美貌的对象。
即使眼盲的她,从未奢求自己能嫁给一个人人称羡的好夫婿,但能够遇上慕连非鹰,说不定正是她此生最好的抉择。
因为慕连非鹰给予她的爱意与关怀,已不再是他自私的判断,而是她能够接受并喜欢的方法。
这一瞬间,帝罗冬怀着实庆幸,那一天她放下了灭族血仇、抛下了无谓战火,为慕连非鹰的求亲允了诺……
天苍苍、地茫茫,两人一骑,在草原上赏尽山野苍翠、初春微凉。
谈开心底话后,帝罗冬怀感觉得到,自己心中对于慕连非鹰似乎有份越来越割舍不去的情意进驻,不再只是当初点头时,那带着公私混同的矛盾心意。
只是,她为此而沉默沉思,却换来慕连非鹰的不解。他虽努力学着观察入微,但毕竟不是万能,可以看透一切人心,所以瞧着帝罗冬怀一副闷住的表情,他忍不住勒马停步。
嘶地一声长叫,马匹止住了脚步,这突如其来的停驻,令没在注意四周的帝罗冬怀不由得往后跌去,往慕连非鹰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帝罗冬怀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四周似乎飘来一股水气。
莫非慕连非鹰是停下来让马匹休息、喝点水喘口气吗?
“妳听。”慕连非鹰没应答,仅是吹起口哨,霎时间帝罗冬怀的耳旁响起一阵阵洪亮又高亢的声音,嘎嘎嘎的节奏声此起彼落,彷佛整个空气之中都是这不知名的声响。
“这是燕白水鸟。”好一阵子,等到声响皆静,慕连非鹰才开口解释,“牠们身上的羽毛如燕腹般白柔、颈脚细长,生性喜近水,因此皆聚集于水边求偶、生育,妳眼前是一条河,这里经常有百只燕白水鸟,由于牠们是华京土地上的吉祥水鸟,所以没人会捕捉牠们,反倒会喂食,使得牠们已惯于与人亲近。”
“燕白水鸟……”帝罗冬怀愣愣地听着这从未听闻的介绍,觉得眼前似乎能够描绘出那般景象。
“再听听。”慕连非鹰说着又是一声口哨,瞬间燕白水鸟又习惯性地发出叫声,一波波的声浪震得帝罗冬怀觉得有些耳疼,连忙捂住了耳朵。
当四周再次恢复宁静后,慕连非鹰低头瞧着帝罗冬怀,微笑问道:“如何,感受到上百只燕白水鸟的魄力了?”
眼盲的人,自然无法数数,但光听这重迭惊人的声音,多少也能判断出数量的多与寡。
“这也是为了让我开心吗?有些吵人呢!耳朵会痛的。”帝罗冬怀抚着双耳反问道。
“妳习惯沉思、为人盘算,对于这世间万物,又少了双眼可看,甚至无法自由外出感受,所以我才用这一招,好让妳能够以别的方法体验身边的一切。”就像帝罗冬怀会以手抚过他的脸庞,确认他的模样,他让燕白水鸟发出声音,并告知牠们的模样,多少能够令帝罗冬怀有个粗浅的感觉,知道更多新的事物。
“我想告诉妳的,是世间万物不只能用双眼看,还能听、能摸、能闻……”这是慕连非鹰在与帝罗冬怀相处之后才逐渐发掘的新感觉,可以说帝罗冬怀教给了他对于事物新的认知方法。
所以,他也想将这一切回报给帝罗冬怀。
“非鹰……”帝罗冬怀忍不住揪住慕连非鹰的手臂,从前大家所告诉她的,都是以口相传,却从来没人带给她这样的崭新感觉。
她只能说,这男人的思想还真是异于常人,怪不得他总有数不尽的新意能够与她相谈,更能以宽广的胸怀包容各式不同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