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天下人都反了徽王,您也不会反的。”莫喜怜有些不满地抿起唇,“徽王应该是嫉妒您名声太好,觉得您有威胁吧?”
“不管王上如何,没听朝臣谏言将我处刑,已属万幸,再说王上也未曾抄封家产,或怪罪娘亲与妹子,再加上我的妹婿,也就是当今宰相殷续频频说情,所以只判个放逐边关,现在才能这般悠哉度日。”傅衡温着嗓音淡道:“况且……有人知道我的忠心已足,如今不涉官场,倒能平安过后半生。”
“傅爷,您劳苦功高,就算想安然享乐,也不该是遭到这种对待。”莫喜怜绷着眉应道:“您就不知道咱们寒城百姓为您叫屈的。”
“莫当家太过奖了,真要论功绩,我只为寒城打过那么一回仗,所以百姓们真该感谢的,是长年守卫这边关的将士才对。”傅衡起身替莫喜怜的空杯注了热茶,笑道:“喝点吧!不必替我气坏身子。”
“自谦也该有个限度的,傅爷。”莫喜怜看着傅衡既无怨怼,又无消极,反倒是满脸闲适的态度,心里头的火气也渐渐消去。
一个巴掌拍不响,她空发火,傅衡这当事人倒像没事,少了燃火的油,她纵有再多火气也烧不旺了。
夹起了小菜往傅衡面前的空碗放去,莫喜怜轻叹几声,又道:“傅家世代尽忠职守,未曾出过罪人,偏偏先王不知长进,荒淫度日,只思享乐,不近忠臣,若非因为天惩,使先王暴毙,由现在的徽王即位,重新重用傅家忠臣,不然还不晓得傅爷的忠心和才能要被闲置多久。”
“本以为傅爷自寒城一战后,应能让徽王更加重视,没想到居然落得如此下场。”莫喜怜有些埋怨地续道:“怎么说傅爷都替徽王平过蓝江之战、解京内乱,大小功绩不断,而且镇日为徽王奔波,十足十是位心地又良善,为人又清廉的将军啊!”
“莫当家知道得真详细。”傅衡听着莫喜怜的叹息声调,心里没有被夸赞的喜悦,却是越来越纳闷。
“那是因为……傅爷名气响亮。”莫喜怜的语调里掺入了难得的犹豫。
与她方才的果断、利落感截然不同的迟疑,立刻引起了傅衡的注意。
“响亮?”傅衡仔细打量着莫喜怜,想从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瞧出点端倪来。
初见莫喜怜时,他只觉得她是个脑袋灵活的独立女子,与她的外貌大有不同,可如今相谈之后,他却忍不住对她生出质疑之心。
她所说的过去,确实都是发生在傅家,是他参与过,而且为人津津乐道的战事没错,但是……
一般百姓会仅因他这将军名气响亮,又替边关打过仗,就记得如此清楚?
茶余饭后的话题,向来宛如浪潮,一波掩过一波,旧去的荣光,能记住的人并不多。
可这位莫喜怜,却能将他的旧事说得这么溜,彷佛她无时无刻地在注意着他,甚至连傅家世代为国尽忠这段陈年往事都知晓。
这情况,委实有些不太寻常。
“就是上回的寒城之役嘛!所谓一战成名,说的就是傅爷了,寒城说书人净说着您的故事呢!”莫喜怜试着把话题调开。
“我想那应该不叫一战成名,毕竟……”傅衡语音微顿,瞧着莫喜怜刻意回避开来的眼光,他启唇轻续道:“那寒城之役,我还不争气地受了伤。”
“赤马山遇伏又不是傅爷的问题,况且若非傅爷当机立断,只怕五万大军的损伤还不只过千吧?”听见傅衡那有些淡淡懊悔的声调,莫喜怜不由得抬头对傅衡打气。
只是她没料到,这视线一对上,她竟从傅衡的眼里瞧出了一抹深沉,以及疑惑。
“莫当家……”傅衡吐出沉稳声调,“你究竟是什么人?这赤马山遇伏一事,为了安定民心,当时我刻意请王上封锁消息,也未曾对一般百姓提起,就怕引起大家慌乱,怎么莫当家却知晓得如此详细?”
“这……”莫喜怜像只被咬了舌的猫,张口欲辩,却寻不着适当的理由。
“我现在已非将军,所以仅是好奇莫当家为何对我的事了如指掌,若是莫当家不介意,能否为我解个惑?”傅衡看出她心里的慌乱,于是换了个轻松的温和语调,希望能问出个答案来。
“傅爷不愧是当过将军的人,套话套得不着痕迹。”莫喜怜黑溜溜的眼珠一转,定在了傅衡的脸庞上,“其实,关于傅爷您的事,是我刻意请人打听来的,毕竟往来贵客当中不乏官爷,要问消息也容易。”
“你刻意打听我的事?”得到了答案,却教傅衡纳闷了。
“傅爷想必是猜不透,为何我这么注意傅爷的事吧?”莫喜怜半敛眸光,语气里少了先前的混乱,却多添了分不明所以的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