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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在长堤上 鱿鱼丝 1029 字 3个月前

他上前走近一步,一辆小货车经过,车头灯打在他的脸上,煞白,嘴唇颤抖,语气中带着哀求,“你说话呀,这么多年,我以为我们够默契了。你不想说话,那就摇摇头吧,否定我刚才说的。之前的话当作没有说过。你想去哪个国家都可以,陪不了你,我可以等你,绝不阻拦。”

他足够靠近时,抓起她的手,放在心口处,眼睛里升起了雾色里希望的星光。

罗爱君任由他抓,深吸口气,一字一字,一点一点掐灭星光:“之辉,你不是残次品。在最好的年华,我把最宝贵的身体给了你,偿还了从小到大所有的亏欠。你不用等,我担当不起另一条耽搁你的罪名,又多一份不知道怎么还的债。而且你不一定能等得到我回来。”

李之辉不可置信,松开自己的手,也是松开她的手,嘴唇不再颤抖,咬牙切齿道:“罗爱君,总有一天,我会否认认识你,你这个自私的,冷血的女人。”

她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的学校。只记得,一路上,车子玩命似的飞驰在环市路上,她想若是两人撞上个什么东西,算不算殉情。到了学校,她刚一关上车门,他立马扬长而去,留她站在风中。

青春充满了热情,青春充满了矛盾。既想贪心往前走一步,如夸父追日,又想脉脉回望身后白色月光的温情。

在以为时间将永远长如铁轨,深如隧道,远如海岸线的韶华里,这些她们,那些他们,只好凭借直觉,凭借稍纵即逝的冲动,决定当下,乘着一声长啸独自奔赴属于自己的命运。“当时只道是寻常,待到懂时已沧桑。”

罗爱君毕业了。大学四年,天南海北,各奔东西,同学只剩在同学录上的美好祝福话语和歪七八扭的签名,有的人留下自己的家庭住址,有的人赠送一张自己的黑白大头照贴在祝福话语附近。人在情绪低落时,迸发出来的情怀和诗句让别人也让自己惊叹不已,恨不得自己就是那酒仙酒圣,在墙上流芳百世。

离校前一天往楼下砸书是个传统,先是从男生宿舍楼那边发出巨大的喧哗,乒乒乓乓,夹带敲脸盆敲水壶的声音。女生楼听见了,楼上有人向男生楼高声呼喊几句作为回应,也有人高声表白“某某某,我爱你。”

没多久,女生楼很快回归往常的沉默安静,大家仔仔细细收拾离去的行李,围在一起喝最后一次酒,断断续续聊最后一次八卦,史无前例最快熄灯睡觉。

爱君是本地人,不用赶火车和客车,第二天留到了最后,坐在铁架床上铺,盘起两条腿,俯视空空的有回声的宿舍。

她不是习惯发呆或感伤的人,正准备起身离开时,看到陆思成出现在宿舍门口。她跪在床上,保持像猫在爬的怪异的姿势,他忍俊不禁。

“陆哥?你怎么来了?”她赶紧从架子上灵巧翻下。

“路过。定军说你毕业了,我来看看是不是需要帮忙搬东西?不过看来,没什么帮得上忙。你就这点行李啊?”他朝她的手提行李包扬扬头。

“嗯,我几个星期以前慢慢把大部分东西搬回家了。”想了想,说,“不过,你可以帮我一件事情。帮我消灭最后两张食堂饭票。”

“你什么时候去香港?还记得说要给我寄明信片吧。”吃饭的时候,他坐在她对面说。

“记得,记得。少不了你的礼物。”

“那我现在要开始办港澳通行证。等你一声令下,跑去香港找你。”

她一愣,“真的假的?我以为你只是说说。”

“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靠谱吗?哪能只是说说。我还没去过香港,你刚好又在,为什么不借机会去看看外面花花世界?”

“花花世界是这么用的吗?”,她笑他,然后说“可是,你要怎么去?”

如不是因公出差,很难办理港澳通行证。尽管广东已经有赴港观光旅游团,条件却是,旅行团的团费必须要由在香港的亲属付款,出具付款凭证后,才能跟团到香港。70年代末的“逃港潮”后劲还没有消退,亲属是旅游期间在港的担保人,以防大陆人逃到香港。

“我有一个姐姐在香港。”

爱君正想说他家是属海产类的吗?怎么四海都有亲戚朋友,又转念一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陆思成能搭上港商投资。她含一口菜,点点头。

"你不会真信我有姐姐在香港吧?爱君,你太好骗了。"他一边拨弄饭盒的米饭,一边笑她。

呃…

"好吧,我是要去出差。"

他说最近又有香港人看中他的驾校,想一起合资,这次是衍生到汽车出租车行业,驾校培训驾驶员,同时提供出租车承包。他去香港,最重要是要见见香港人。吃过撤资的亏,他在合伙人选择上更为慎重。香港人的公司开邀请函,他便可以因公出差办理通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