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我打算启程回学校,路过四爷家后院时,突然看见张友秦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河边发呆。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那条河已经快要干涸了,就算是放羊都没人走那过了。我看了看表,时间还挺充裕,便打算和她打个招呼。
发现有人靠近,她像是受惊的鸟儿一样抖动了肩背,盯着我看了好久才想起我是谁。
你为什么不回家?我开口问她。她没说话,只是低下头去卷裤脚。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然后惊讶地瞪大了眼。她的两个脚腕上全是绳子勒出来的伤痕,新伤叠着旧伤,有些部位还在红肿发炎。
第三十七章 罪有应得
抱歉我扯远了,你们希望我谈谈杀人动机,希望我谈谈朱瑶的事,可是我必须把张友秦的事解释清楚。
看见朱瑶脚上的伤,我第一时间就想去报警,但我还没来得及跟张友秦说,四爷和几个村民就找了过来,论辈分,这几个人我都该叫爷爷或者大伯。他们很热情地问我怎么还不赶车,错过一班就要得下午啦,返校就太晚了。在那个时刻,我没有办法和她说太多的话,我只好一边答应着四爷他们,一边向张友秦使眼色。我希望她能理解我的意思,她默然不语地跟着四爷他们走了,我正着急时,却见她突然回头来,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突然觉得,她是懂我的。在那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选择相信我,这件事本身就让我觉得肩负重任。我这一辈子从没有过这种神圣的感觉,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有重大意义的。
隔了一周,我又回家过周末,理由是把借图书馆的书掉在了家中。我上大学以来,有时周末会回家,所有不会有人觉得特别奇怪。我和张友秦再次在四爷家院后的那条河边相遇,她看起来似乎精神好了很多,远远地隔着河向我挥手。河水快要干涸了,我踏着河面的石头轻松过了河,张友秦看着一步步走近,那看着我的眼睛里头一次闪现出喜悦的光芒来。
我前边说过,张友秦和朱瑶相比显得很不起眼,她长得平平无奇,皮肤倒是很白嫩,头发有点儿黄,个头矮,而且身材瘦小,大概只能到我胸口为止,我估摸着她最多也就八十多斤。她轻声地问我,哥哥,能带我走吗?我迟疑了。
那是2007年没有手机的年代,她家里甚至都没有固定电话,不知道该如何联系父母家人。她告诉我她家的地址,南苑市某化工厂的家属区。她求我帮忙,我当时想过要报警,可是她公公(我四爷)就是村主任,我怀疑我报了警,警察来找人时,四爷早就接到风声,将她藏起来了。到时候别说警察根本找不到人,连我想要再找到她都困难。
我把她说的地址记在了心里,回到学校在电脑机房里查了一番,没找到她说的那家工厂。我怀疑她记错了厂名,可是她又想不起来正确的名字。这下子我们俩都为难了。我再一次萌发了干脆还是报警的想法,安抚她一定表现的听话一点,稳住我四爷他们。但就在那次回校的路上,我被两个人拦截了。
他们知道我的学校,在半路上等着我。我急匆匆地下了中巴车,穿过马路转角时被他们用黑麻袋套住了头,推倒在地上。灯光昏暗,我看不清他们是谁。我当时想大呼救命,被一棍子敲在后腰上,痛得差点晕厥。随后肩上背上,大腿上挨了大概十几下,我痛得躺在地上装死,他们大概也害怕了,匆匆逃走了。
他们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们是有备而来的。我猜测他们就是我们苗家村的人,甚至就是四爷叫的人。
我当天晚上就到派出所报了案,可是因为说不出具体细节,加之伤势不算严重,案子最后不了了之,没下文了。
这次的报案也让我对警察失去了信心。以前同学告诉我,丢了自行车和钱包去报警根本没有用,若非杀人放火的大案,他们都懒得管。可我遇到的是袭击这样的恶性事件,他们依然满不在乎,事后甚至连一句过问都没有,仿佛这件事压根不存在。
那么张友秦被绑架的事,他们会管吗?我坚信她被绑架,可是如果村里人都可以作证,她是和同学一起来玩的,没有人限制她的人身自由,那我该如何解释。
那段时间学校给我们播放了一部电影,讲述的是一名律师因为帮助受害者调查案件真相,反被人诬陷的故事。虽然最后真相大白,但主角出狱时已经年过五旬,重病缠身,受害者小男孩也在他出狱前半年死了。电影或许是在赞扬“邪恶终将被战胜”,但我看后却全身发抖,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