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换一种思路便到了柳暗花明。
第十四章 傲娇的秦宴
千本奈子从厂商出来后,便回了租界。 租界,只对外国人开放,对于沈舒来说,租界就是一种变相入侵,哪里有什么话本子里的美好。 沈舒心情郁闷开车,一想到千本,她恨不得啖其血肉,将其挫骨扬灰! 组装车在拐角处同一辆军用车相撞,沈舒下意识别过了脑袋,还是被蹭到了额角,破了皮。 军用车上走下来一名容貌俊逸的青年。 “你们先去,我有些事需要处理。” 真是天助她也,想不到在这里碰见了沈舒。 军用车绕道而行,秦宴双手别在腰间,似笑非笑看着车上的沈舒。 “叫一声哥哥,我送你去医院。” 沈舒的伤并不严重,却也难保不会有感染的风险。 “秦宴哥哥。”沈舒叫了一声,嘴里像是含了蜜饯。 秦宴兀地觉得喉咙发紧,血气难以疏通,让她叫,她还真叫了,只是不知为何总好像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横在他们中间。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心中有太多想要问的东西了。 沈舒僵住了身子,曾经她设想过他们见面会说的一些话,现下却是令她哑口无言。 “我疼。” 娇软的一句话,让秦宴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或许沈舒就是有能够他方寸大乱的能力。 “你过去,我来开。” 沈舒倒也听话,往副驾驶的位置挪了挪。 街道上传来一道叫卖的声音:“卖烤红薯咯!又香又甜的烤红薯!” 当初在南城,他买了两个烤红薯,如今,她还会喜欢烤红薯吗? “我先送你去医院。” 上海的局势变化莫测,复杂的势力很难分的清是敌是友。 沈舒轻轻嗯了一声。 他的耳根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见到她就发烫,真是不经逗。 男人只觉得喉中愈发干涩,身旁这人可是沈舒啊! 附近的医院对这样的小伤也只是消毒上药包扎,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秦宴不放心,脸可是女子的生命,岂能如此草草了事? “护士,你看看,要不要做一个全面检查?” 护士见他穿着军装,是个不好惹的人。 “这位长官,请相信我们医院的能力。” 这点小伤总不能开刀子吧。 “秦宴哥哥,我没事。”他是真的在乎她。 护士转身后翻了个白眼,这年头还有人如此大惊小怪。 “若是破了相,秦宴哥哥可不能嫌弃我呀。” 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嫁给他吗? “咳咳,好男儿先立业成家,沈小姐还请自重。”秦宴握拳抵住下唇,心中化开了一团蜜。 沈舒额上贴了一坨纱布,樱桃小唇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时候知道装正经了?方才是谁耳根子发红了,她不说。 让她自重是吧。 “秦中校,让让。” 沈舒笑眼弯弯,玉手轻轻拨开秦宴。 男人身子如若磐石,见她要走,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臂。 沈舒戏谑道:“秦中校,请自重啊。” 这可是方才他待她说的,如今悉数归还。 男人轻咬下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小伙子,你是想挽留人家姑娘吧,哎呦,话要早点说出来哦。”旁边的老大爷两眼放光,看着二人拉拉扯扯的样子,一下子让人年轻了不少啊。 沈舒拿来秦宴的手,触碰到他黑色的手套时愣了一下。 哪怕是隔着手套,依旧可以触碰出他手受伤的痕迹,大拇指下方有一条很深的沟壑,延长到手腕处。腕骨像是被什么东西劈过一样,依稀触碰到凹下去的骨块。 “男女授受不亲,沈小姐这般,我可是要喊你非礼了。”她要么抓着他的手,就不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吗? 沈舒抓着他的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情侣间打情骂俏的套路。 “秦宴,我嫁你吧。” 这话一说出来,沈舒自己错愕了起来,她怎么能够说出来如此不知羞耻的话来呢。 这下秦宴心中可是要高兴找不着南北了吧。 秦宴紧咬内唇,努力不让喜色洋溢在嘴角。 一旁的老大爷开心鼓起了掌。 “哎呦,现在的小姑娘真主动,不错不错,有年轻人的干劲,小伙子愣着干什么,赶紧答应啊!” 秦宴闻此陷入了纠结之中,理智告诉他:不是时候,沈舒,现在还不是时候。内心在怂恿他认清自己的感情。 “没羞没躁,沈小姐,我可是青年才俊,想嫁我的人排到了廊桥去了,别说是你一个沈舒,我想要什么样的女子……”脚上突然间传来一阵痛感。 抬头之际,那一抹烟蓝色已经消散于眼前。 “哎,你们年轻人啊,就是矫情,多好的姑娘,这年头,好姑娘难寻,小伙子你就等着后悔吧!” 他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早知道快些答应她,也不必惹她生气了。 生气?秦宴想到这里,好似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生气说明她在乎他,更加在乎能不能嫁给他。 真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丫头呢。 沈舒开着组装车离开医院没多长时间,便听见了卖烤红薯的叫卖声。 “卖烤红薯啊,一圆五个。” 一五,今日正好十五日。 “给我来两个烤红薯。”沈舒给了一块大洋。 摊贩给了沈舒三个烤红薯,并用报纸包好。 “老板,我只要两个。” “小本买卖,赚不了几个钱,剩下那个算我送你了。” 沈舒瞥了一眼较小的一个烤红薯,里面垫着一张纸条。于是沈舒熟稔将纸条滑进了自己袖中,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破绽。 “这怎么可以,占了老百姓的便宜就太不应该了。” 沈舒将红薯轻轻放置在摊贩面前,自己拿着两个红薯上了车。 六月的天酷暑难耐,五金店前的大黄狗趴在地上伸出了舌头,狗眼巴巴看着沈舒车旁的水缸。 大黄狗哈着热气正想扑进水缸里,被人拿网兜阻止了。 “快带走,天热了,狗容易发瘟!” 那条狗分明只是想喝水缸里的水。 沈舒忽然惊觉,是了,上海滩是富人的上海滩,穷人的尸骨山。富人开泳池派对,每年都要用上几十吨的水,而穷人喝不上一口水。 昨日还是烟雨朦胧,今日烈阳一出,炙涂大地,不少老百姓喝不上水。 沈舒并非好管闲事之人,但方才大黄狗扑过来的动作一贯连气,加以训练不亚于猎犬。 “等等,这条狗是你们的吗?”沈舒叉腰,气势完全碾压这群小屁孩。 “看你穿得干干净净,怎么还想跟我们抢狗肉吃?得了吧你,就算不是我们的狗,那也不是你的狗,你那么多管闲事做什么?”熊孩子脸上擦着些许煤矿,看起来脏兮兮的。 乱世中,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 正如张养浩写道: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沈舒见此,也不好再责怪他们,都是苦命的孩子。 其中一个孩子的头上只有三搓毛,像是被人恶意剪成了这样。 熊孩子们你一言我一句,很快吸引了不少看戏的人。 “就是,大黄是我们先发现的,凭什么要给你?” 沈舒淡淡说道:“我出十块大洋。” 十块大洋可以让他们一个月都有吃有喝,可以让他们舒舒服服睡上好觉。 十块大洋,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是他们需要去火车轨道捡六个月的煤块才能够凑齐。 十块大洋,实在是太重要了。 “这个姑娘怎么连孩子的东西都抢啊?真是世风日下!” “就是,青天白日之下,怎么能够欺负几个孩子!” 这时五金店的老板,走了出来,太阳穴处贴着狗皮膏药,颧骨过于突出导致整个五官看起来突兀得很。 “大黄,嘿,这只懒狗又跑到哪里去了,回来非打断它的狗腿不成!” 五金店老板巡视一圈,终于看见了大黄。 “大黄?!” “好啊,又是你们三个,又想来偷狗不成!” 三个熊孩子见势不妙,只好丢下狗跑路了。 没热闹可看了,人群三三两两散开了。 三个孩子跑到了一处死胡同里,胡同里架起一块木板,木板上铺上三张芭蕉叶,木板下铺上一层稻草,只有一床缝补多处的棉被。棉被的质量看起来非常差,仿佛轻轻一扯,整张棉被都会被破坏。 “早知道十块大洋给那位姐姐了。” “三根,你说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饱饭啊?” 在上海这个地方生存真是太难了,他们没有钱离开上海,兴许离开了上海,外面的日子还不如在上海的日子。 “我也不知道。” 三个孩子的肚子不约而同叫了起来,现在他们只想饱餐一顿,旁的也没精力去想了。 突然间,十个肉包子从天而降,稳稳落在三个孩子身前。 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天神赐福。 等到沈南舟找好门店,奶茶店再过不久应该会开张,到时候少不得一些服务员,这三个孩子跑得快,手脚也算是利索,倒是挺合适。 三个孩子也顾不得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毒药,直接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们每吃下一个包子,就被沈舒拿石子打一下手。 手吃了痛,他们也不好多吃。 “你这……”肉包子好像是这位大姐姐给他们的,骂不得,骂不得。 “我这有一份工作,你们可愿意干?” 吃饱之后的熊孩子别提多听话了。 “只要不伤天害理,都可以。” 瞧瞧他们正义凛然的样子,她都快忘记了方才时谁想要盗狗了。 “放心,包吃包住,勤劳致富。”沈舒抛出一枚石子。 在上海,能有一份糊口的工作,只要不是包身工之类的活,都算是一份恩赐了。 “那,我们考虑考虑吧。” 熊孩子挺直了小身板,颇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 胖墩吃饱后坐在棉被上,里面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塑料瓶子破了的声音,紧接着,棉被裂开了一处大口子,里面全是一些塑料瓶子,只有零星几点棉絮。 这三个孩子应该是流浪儿。 “胖墩!完了,今年挨不过去了!” “要走的现在就上车,不然我改主意了哦。” 沈舒佯装要走,三个孩子小心翼翼跟在她的身后。 秦宴半倚树下,方才的事他看得一清二楚。沈舒,还是他的沈舒,真好。 他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的爱人,你尽管往光的方向走,身后的洪流,我来替你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