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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罗刹女 麻菠萝 1011 字 3个月前

莱拉把手里抓着的砖头掷出,向前走去,她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手,喊小龙:“你给我做中餐吃。”

小龙忙起身,他对陈春花说,“春花姨,我让莱拉给你打包。”

陈春花咧咧嘴,血迹干在嘴角,笑容堪比哭泣。

小龙追上莱拉,看她偷偷抹了抹眼泪。

第二章 潮汕酒家

小龙十四岁时父母双亡,从中国偷渡到美国投奔舅舅。小龙曾对莱拉说,“你知道吗,船上都是和我一样要偷渡的人,在船上生病的怕被传染都给仍到太平洋里喂鱼了。”

莱拉对他说,“我当时坐卡车,满卡车都是人,蹲在车厢里动都动不了,生病的也都是都扔掉。”说这话时,俩人都还是少年,只想要比个高低,可是回头想想,哪里是容易的事情,九死一生,活着便是天大的好运了。

十二岁的莱拉看到陈春花的时候,她对自己说,我终于活着了,我活着就要好好活着。

小龙是潮汕人,家乡村子里这百十年来来美国做新移民的很多。他们不怕吃苦,脑子也灵光,飘洋过海来美国,发达的也不少,于是宗族亲戚便一茬茬来到这异国他乡,生根发芽。

小龙十四岁来美国之后就没再读过书,他舅舅开了中餐馆,主要做粤菜,小龙便来帮忙,跑堂,上菜,洗碗,帮厨,打扫什么都做。他舅舅说是,小龙刚来的时候是黑户,没户口读不了书,可是谁都知道,不要钱的劳动力和花钱供读书,他选择了前者而已。小龙也没少挨打,但是他慢慢长得高,又常常健身,壮得似牛,他舅舅也打不动了;小龙又学了厨艺,做的几道菜甚至是餐馆招牌,他舅舅就不舍得打了。

他舅舅经过十几年积累,开了中国城最大的饭店,“潮汕酒家”,做的潮汕菜,生意很红火,一来是中国城广州福建浙江沿海一带移民过来最多,他们口味偏甜,鲜美,与中西部重油重辣不同,而潮汕酒楼传统菜肴则比较符合这些新移民的口味;二来是口味改良适合美国人嗜甜得创新菜品也比较多。

小龙走进“潮汕酒家”便被门口来回踱步的舅舅黄伯义逮到,他用潮汕话骂他,“去死着掉咯!”正欲说些其他,看到了莱拉,他便止了嘴,他赔了笑脸,“莱拉啊,来来来,快进来”

一面迎着莱拉,一面戳了小龙的额头,“你跑哪里去了,现在正忙的时候。”

小龙有些气愤:舅舅怎么能当着莱拉的面还这样不给我面子。

他不顾舅舅的问话,侧了身,将他舅舅挤到一旁,给莱拉找了一张桌子,对她说:“你等着,我给你做两个菜。”

然后不管他舅舅在身后骂骂咧咧,进了酒楼厨房。

他舅舅知道,林家的莱拉读的是名校还是研究生,还是顶厉害的专业,她很快就会走出中国城,住到旧金山,住到洛杉矶,住到硅谷;而他曾在比弗利山庄见过她,华裔的有钱人家让他黄伯义去承办中式宴席,莱拉则是众多宾客之一,她身边的男伴看起来富有极了,而不是他那穷酸的外甥可比。商人黄伯义不愿得罪这个即将跃入龙门的金鳞女。否则若非是点了一大桌子菜的贵客,他也鲜少这般满脸堆笑的模样。

“潮汕酒家”的店面扩了几次,从一间10平米的小饭馆到如今三层接近600平方米的规模,一楼是敞开的圆桌或雅座,二楼是包间,三楼则是黄伯义一家和服务员厨师住的地方。三楼有一间小龙自己的房间,莱拉熟悉的很。

她坐在靠窗的雅座里,看窗外的华人超市商铺,饭店,会计所,律师所,洗衣房,便利店,培训班的灯箱招牌照在墙壁上,玻璃上,显出光影;路上皆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亚洲人,偶尔出现一两个或黄或棕的头发,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回到了中国,回到了她的家乡,洛城,回到了那天之前的傍晚:她走在放学的路上,她用零花钱买了校门口不卫生的,被父母禁止买的烤肠,她一边吃,一边往家里走去,她盘算着十二岁生日该如何撒娇,才能让父母给自己买最新款的苹果电脑。夕阳的余辉照在她的头发,脸庞,照在她的烤肠上。可她没有等到生日礼物,她甚至没有等到机会给父母撒娇:因为工厂电路年久失修,她父母在火灾中双双殒命。

从此,此后十年,她颠沛流离,人生中光明尽散,伴随着暴力饥饿与屈辱,她出卖尊严与身体,如同蝼蚁,如同藤蔓,坠入黑暗与阴影,不择手段汲取养分,奋力而生。

回忆长久不了,便被现实打断。何莲“咚”地在她面前重重的放下一碟炒饭。莱拉双手抱在胸前,眯着眼睛,分不清是笑意还是怒火。何莲很美,是鲜活的少女之美,她皮肤白皙,身材饱满匀称,浑身上下只觉得软的不见骨。她是“潮汕酒家”的服务员,她偏偏不跟同在中国城的父母学理发,非要来做这又脏又累的酒楼服务员,她是为了小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