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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没想好如何据理力争的时候,白露冲进厨房,右手提着一把剁骨头用的长刀走了过来。餐厅里看热闹的长期工们立刻散去,但也不是真的走了,而是躲到稍远些或者说是安全些的地方观战。每个人的目光都紧随着白露手中的刀移动。那刀尖先是冲着老板,而后又对准白露的脖子,最终,停在了白露的左手手腕处。

“餐厅非法雇佣未成年人这是其一,第二,出了人命的餐馆儿,我看谁还敢来!”说着白露往前走到餐厅门口,将大门打开,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声,“都来看看!老板不发薪水,逼死员工了!”而后她将右手高高举起,作势要往左手腕砍去。我正要冲过去的时候,老板先我一步松了口。

“十二天,休息了两天,十天工资发给你们,今晚给我滚蛋!”

“现在就把钱给我”

老板使了个眼色给前台负责收银的王姐,王姐有些为难的站起来,问了一句,一天一人多少钱?

“六十”老板瞥了白露一眼,回过头咬牙对着王姐说。

离开餐厅前,白露将剔骨刀亲手还回厨房,而后拉着我的手径直离开,我们大步走回宿舍,站在宿舍门前,她忽然又大笑起来。我问她,你在笑什么。她说,觉得自己很厉害。

宿舍里只有调休的肖路一个人,我们进去的时候他正趴在床上拿着手机打网络游戏,餐桌上还放着他吃完没来得及扔的泡面盒。

“壮壮呢?没跟你们一起?”肖路看了我们一眼,继续低头打游戏。

我把两件 t 恤和一条短裤塞进背包,随口将发生的事情简单转述了一遍,算是跟肖路告别。

“我在的话一定冲上去扁他一顿,那种混混都是欺软怕硬”肖路将手机扔到一边,站到我旁边,一只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他个子和我差不多高,年龄也只比我大一岁,但却总喜欢装作一副“大哥”模样,尤其是白露在场的时候。

我和白露都没有再说话,安静的收拾完东西,白露拽着我的手就往门外走去,肖路喊了两声,白露也没搭理。

“要不要等壮壮回来道个别?”我问。

“刚才我被欺负的时候,他如果上前帮忙的话,也倒配得上一句道别”

白露说的总是对的。我们沿着深南路往南一直走,我没问白露目的地是哪里,只要跟着她,去哪儿都可以。不知走了多久,路上的人行人越来越少,我们在一处广场前停下,白露去自助贩卖机买了两瓶苏打水,递给我一瓶,我们在长椅上坐下。

夏天太热,一路上又出了很多汗,我一口气就把水都喝完,白露剩了半瓶也递给了我,我太渴了,也一并喝尽。一位收废品的老奶奶恰巧过来,白露将两个空饮料瓶递了过去,老人弯腰说着谢谢,额头的汗落在地上。

我问白露,要不要回去,回到漓水湾安稳度过这个暑假。

白露拒绝,她说,再试一次。

我听从她的安排。那个夜晚,我们在长椅上度过,我把两件 t 恤都披在白露身上,她靠着我,睡了过去。那个夜晚,我们露宿街头,却并不觉凄凉。

第二天清晨,我们到广场上的洗手间简单洗漱,又重新踏上找工作的路。深港市很繁华,零工确实也很多,午饭前,我们便又找到了新工作。工作地点在一家游乐场,在高温天穿着 15 斤重的玩偶服,我们两人一个负责检票,一个卖气球。

高温、汗水,孩子们的笑声,我和白露喜欢那份工作。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如此。

游乐场的老板看我们工作卖力还给了我们奖金,那个夏天我们一共赚了 3100 块钱。我和白露拿着钱激动地抱在一起。

离开深港前的那个晚上,我和白露去到深港世界之窗,站在门口看了看票价,还是不舍得走进去。

“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钱,那时候再过来吧。”白露满怀信心地说。我也同意。我们无比有信心,我们可以拥有不同的人生,拥有属于我们的未来,或许,我们还可以弥补另一个人的未来。

2010 年的秋天,我和白露一起去到新京,这座城市,彻底改变了我们。

列车抵达新京,下火车的时候,我们对这座城市的第一感觉就是:人多。车站里有很多人,街道上有很多人,地铁里也有那么多人。有人西装革履,有人扛着蛇皮袋,有人捧着书,有人拿着我没见过的游戏机打电动,这座城市很精彩。

还记得我和白露第一次坐地铁时的情形,白露问我,“你有没有觉得地铁就是火车,只不过一个长途,一个短途。”我点点头,她说的总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