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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傍晚门外有说话声传来。我意识到是母亲和澄灿回来了,我赶忙脱下裙子,只是太着急了,金色的蕾丝边上印上了口红。顾不得这些细节,我将裙子挂回去,关上柜门和卧室门,躲回自己狭小的卧室,拿着本学校发的《小学生必读》翻看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澄灿还是发现了。

她向母亲告发了我,我原本想要嫁祸到小荷身上,虽然我俩都不招待见,但我比她还好一点。可是偏偏那天小荷在邻居家玩儿,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还好母亲没有特别生气,只是看着我叹了口气,说,这裙子不适合你,以后姐姐的东西不许再碰。

上次小荷偷戴澄灿的帽子,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如果事情就那样结束了也好。

那天晚上天气很热,我摇着蒲扇,后背全是汗,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澄灿敲开我的门,她捧着一堆碎布扔到我头上,骂我卑鄙。从紫色的布块和金色蕾丝看得出,它们来自那条被我偷穿过的百褶裙。澄灿说是我剪坏了她的裙子。我说我没有。然后她用一把我没见过的匕首戳了我的额头,就在这里,我右边眉毛上两厘米的地方,一个很深的口子。

但是,大概一个礼拜之后,我在小荷眉毛处也看到一个刀口。不知道是不是澄灿发现了裙子被损坏的罪魁祸首。小荷没有声张,她经常被澄灿打,但从来不开口。我也一样。

和睦?你们不都已经查过了么。是不是大多数凶手都有一个悲惨的原生家庭比较合理。最好是从小被家暴虐待,要么就是父母离婚,或是家长变态。我可能比较独特吧,家庭不至于不幸,甚至在外人看来算得上幸福,只是,只是这种幸福,和我关系不大。

这么说吧,不光是我,还有小荷。我觉得她比我还可怜,至少我还活到了现在。

小荷去世的那个夏天,是澄灿中考结束的暑假,那是 2003 年 8 月 9 号,澄灿 15 岁生日那天。我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刚放暑假,小荷在学校附近报了一个补习班,是老师强制要求的,我母亲可并不怎么愿意多花这钱。不过澄灿在距离补习班附近的文化宫报了游泳课,那是我母亲主动报名的。每天下午澄灿下课还会顺便接小荷下课,之后两人一起回来。

我呢,在家,那段时间红白机很流行,我经常去隔壁的同学家一起打游戏。那个同学叫马丁,他的父母都在大城市工作,他和奶奶生活在一起。他有花不完的零用钱,最流行的游戏机,却总觉得孤单。而我,是他唯一的朋友。虽然我接近他的目的只是为了游戏机。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在餐桌前等到很晚,爸妈很着急,他们准备了一桌子菜,还买好了蛋糕。晚上 9 点多,回到家里的却只有澄灿一人。

“小荷呢?”我冲去问,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下午打游戏的时候总是输,心烦意乱的我,似乎已经预知到了些什么。

澄灿一进门就坐到了饭桌上,坐在了属于她的那块蛋糕面前,母亲已经给她盛好了饭。听到我问话,澄灿好像刚想起来似的,说她一直没看到小荷。

“她在哪儿”我追问“你们不是每天一起回来吗?”

澄灿把筷子摔到桌上“我怎么知道,我一直在等她,等到这么晚,后来问了老师,他说小荷早就走了,我才一个人回来!”

“你怎么不再找找,你怎么能自己回来?”我当时很着急。

母亲斥责了我,说,这么晚了,是不是还嫌澄灿不够累,小孩子乱跑是常有的事情,小荷疯够了就会回来。父亲、母亲和澄灿都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我却吃不下去。我往返在客厅和庭院门口,一边张望着小荷的身影,一边提醒屋子里的人,这个家还有人没回来。

直到,直到警察出现在门口。

小荷是被害死的,听说凶手是那个老师的儿子。他伤害了小荷,然后杀了她。母亲是这么跟我转述的。

那个老师赔了一些钱,母亲掉了几滴泪。澄灿也假惺惺的难过了几天,可我分明听到她和朋友打电话说,那间卧室以后只有她一个人了,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我不能很快地接受小荷的离开,我偷偷去过那个老师家,那家人已经搬走,敞开的大门和空荡的房屋只留下一个事实,就是小荷的死亡。死亡是什么,是消失吧,我确实再也没见过小荷,除了在梦里。

家里的一切都恢复正常,或者说一直都很正常,甚至还变得更好。澄灿的卧室新装修了一番,家里的电视机换成新的,还添置了一台洗衣机。我知道,那是用小荷遇害后的赔偿金买的。我也察觉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这个家也不会有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