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想撒手不干的时候,她都是靠着“卧薪尝胆,为将来挣一个好前程”的念头捱过来的。
或许,有些人的有些阶段,注定就是要这样,在夹缝中笑着撑下去。
只是这其中的艰难,能被段执共情到,倒是很让丁思渺意外,她不无担忧地想,段执的感情系统发育得如此真善美,将来有一天,自己要是往上面割一刀可怎么办?
他会受伤一辈子吧,说不定也会记恨自己一辈子。
哎,将来,将来是一个多么难以预测的词汇,丁思渺克制住脱缰的念头,紧急把思绪牵了回来。
“抱够了没啊?说好的,去买水呢?”
两人从马路对面的便利店里拎回来一兜零食,正赶上那夫妻俩也做完笔录,一伙人齐聚在派出所大厅,大家七嘴八舌,说起这桩误会,都想知道最初的导火索在哪儿,“假小姐”为何要去敲“老师傅”的门。
丁思渺和段执刚跨进门,面面相觑,真实原因嘛……有点不好意思说出口。
空气配合地安静下来,那伙斗殴群众齐齐用目光扫射起这对年轻人,扫得二位如芒在背,段执心一横,正要开口,却见苗师傅一抬手,慢悠悠地从衣服内侧掏出来一个旧皮夹:“这是你特意放在我房里的吧?本来以为是不小心落下的,现在看来,是你们故意在考验我了。”
段执点头:“对不起。”
丁思渺忙道:“我们也是——”
“为了那孩子,我知道,这还能看不出来吗?”苗师傅把皮夹抛给段执,淡淡道:“心是好的。其实何必这么麻烦,那孩子肯定没和你说,我本来不想收她。”
第34章 chapter34
“给我打电话的人姓谈,说他是个什么学校的校长。”苗师傅坐在快餐店的桌边,低头看了眼手中圈着的咖啡杯,他整整熬了一宿,眼白布满血丝,但用来提神的咖啡只尝了一口,就没再捧起来。
喝不惯,他还是更想来杯浓茶,但……这地方不知道卖不卖茶,挣扎半天,还是决定不问了,以免给段执和丁思渺添麻烦。
他咽了口唾沫止渴,接着道:“我当时只顾着想,一个学校里有多少学生,都正是练武的好时候,我哪怕只能收两三个徒弟,这一趟就值了。”
丁思渺把手机屏幕截图发给段执,段执打开了一眼,立即起身去柜台端了杯红茶回来,丁思渺接着问苗师傅:“所以您是为招生来的?”
“是啊。”苗师傅接过滚烫的红茶,感激地冲段执点点头,小啜一口,咂嘴道:“武馆没学生,开着门就是纯亏钱,我老伴和我嚷了半年,要把武馆改成快递站,我没同意——快递站谁家都能开,我们家传的招牌要是砸我手里了,让我百年以后怎么面对祖宗呢?”
“后来呢?”段执瞥了眼玻璃外的天色,还早,太阳还没上班,于零应该还在睡觉。
“来了这儿我才知道,原来给我打电话,不是来叫我招生,是叫我来奔丧的。”
苗师傅自嘲地笑了两声,不知为什么,这笑声一下就触动了段执的神经,他还从来没听过这样的笑,明明又干又哑,听起来却好像一声叹息。
段执不自觉地往后仰了仰,凳子没有靠背,身体有一瞬间的失重,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回头的瞬间,他搭在膝盖上的右手被丁思渺在桌下轻轻覆住。
丁思渺的手一点儿也不暖和,指尖有些冰凉,段执回身坐正,默不作声地反握了回去。
丁思渺却根本没偏一下脑袋,注视着苗师傅,有些尖刻地问到:“您很多年没联系过自己外甥女吧?所以早就忘了自己还有这门亲戚。”
苗师傅的目光穿过红茶氤氲的热气,视线虚焦在某一点,好似出神:“你说得对,好多年了,我都快想不起来,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应该是她出嫁之前……那孩子从小主意就大,脑子也灵光,读书比家里其他小辈强多了,考上大学,本来是光宗耀祖的事。可是交了个外地的男朋友,男朋友家庭条件也不好,孤儿寡母,她爸妈不同意,她死活不肯断,家里为这事闹得鸡飞狗跳,最后是她偷了户口本去结的婚,为这事儿,她爸妈和她断绝关系,都是有证人的。”
丁思渺深吸了一口气:“您说的孤儿寡母,就是于书记和他母亲?”
“是吗?”苗师傅也皱起了眉头,努力回忆着葬礼当天的情景:“他们也是孤儿寡母?”
“是。”丁思渺轻声说。
“那想必就是了。”苗师傅摇头道:“一晃二三十年,年轻时候情比金坚,到了年纪二婚三婚的我见多了,还以为她那时候的对象早就是过去式了,要不是于零长得和我外甥女小时候一模一样,我都不敢认这门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