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像是好话,可丁思渺脸上的表情显得太不真诚,林小鑫一时拿不准自己是该领奖道谢还是躬身自省,只好干巴巴地笑了一下:“我?”
“嗯,你。”丁思渺点了下头,“我看你还真挺有老师派头的。”
林小鑫反应了两秒,脸唰地红了,自行挪去了对面,直到学校打铃,也没再恢复自己方才那股得意忘形的面貌。
铃声刚响过5分钟,丁思渺就摘了值日牌,打算收工,眼见对面的林小鑫还没动,她忍不住提醒到:“可以走了。”
“我再等10分钟,可能有人迟到。”
迟到有门卫卡着,你意思意思得了,干嘛这么敬业……丁思渺虽然这么想,却没这么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溜达过去:“我陪你等会儿吧。”
“不用,学姐,你要有事你先走吧。”
丁思渺嘴上说着:“我没事。”心里想的却是:你没事儿吧?你小子不走我怎么走,那群领导本来就看不惯我,让他们知道你加班我早退,下次还得暗箱操作发配老娘来看大门,你最好是只待10分钟。
林小鑫察觉不到她如此丰富的心理活动,还颇为感激地和她搭话:“学姐,听说你前两天把床修了一遍?”
丁思渺对此很坦然:“是啊,那个床质量不行,一晚上就塌了,不修怎么办,睡斜坡吗?”
林小鑫被她的“睡斜坡”三个字逗得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止住,试探道:“我们的床也都差不多,学姐可以请你——”
丁思渺无情地打断他:“不可以,我又不是职业修床的,你要是真心想加固,可以去镇上五金店找杜老板。”
“好吧。”林小鑫已经初步习惯了丁思渺的说话方式,和她沟通时,提出任何超出责任范围的请求都要做好被拒绝的准备。按道理来说,他应该觉得丁思渺太过悭吝,可事实恰恰相反,林小鑫自己是个不懂拒绝的,因为说不出口的拒绝而吃过不少闷亏,碰到一个如此擅长拒绝的人,他居然从心底生出一点崇拜。
人,也真是贱嗖嗖,林小鑫对自己说,万一哪天丁思渺无缘无故,仅出于道德人情而答应他某些不太合理的请求,说不定他还会觉得丁思渺人设崩塌,为此心碎一地呢。
林小鑫:“那学姐你有杜老板的联系方式吗?”
“有啊,我把他微信推给你。”丁思渺掏出手机,两人正低头,各自划拉着屏幕,一位不速之客来了。
电动车停车的声音分外耳熟,丁思渺率先抬起头,先看见了两腿支地的段执,而后目光一转,看见了他车后座上的于零。
于零简直让人认不出来了,她把那头狗啃过的头发理了理,剪了个不算漂亮但是看起来清爽的短发,没有了额前的遮挡,一双整齐的眉眼也得以浮出水面,再加上一身宽松干净的校服,看着居然很像那么回事了。
饶是丁思渺,也忍不住露了个惊讶的表情。林小鑫更夸张,直接上前想要拍拍于零的肩膀,边抬手边道:“几天没见,剪头发了呀,下次别迟到啊。”
要命的是,林老师温暖的大手没落到当事人肩上,反而被一扭身躲了过去,于零还如同那天在火车站前瞪丁思渺一样,平等地瞪了林小鑫一眼。
林小鑫尴尬的手停在空中,只能假装抡了一圈空气,收回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顺便回头和丁思渺对视了一眼。
那眼神既像是求助又像是控诉,丁思渺挑挑眉,揶揄地笑了下,用眼神回答他:你今天才知道这货不是善茬,该!
幸好有段执开口,打破了僵持的沉默,他替于零回答了林小鑫的关怀:“对,早上带她去剪了个头发,上学也该有个上学的样儿。”
照丁思渺看来,于零本人可能并不怎么想上学,但少年儿童做不得自己上不上学的主,不想来也得被押着来。
此时的于零比起上学,应当更不想在三个比自己大的人中间杵着,只好甩开这三个愚蠢的大人,极不情愿、别别扭扭地进校门去了。
讨厌长辈式的干涉,这是大多数青春期小孩的共性,难得在于零身上看到一点寻常小孩的样子,丁思渺没来由地觉得有些亲切,她想到自己,像于零这么大的时候也讨厌学校。
相比起高中生,还没来得及被成绩分流的初中生成分更复杂,丁思渺曾经的那个学校里就三教九流,什么样的都有,校园暴力司空见惯,也曾经有一部分莫名其妙地指向了她。那时候丁思渺还没学会独善其身,她把周围人的幸福和自己的幸福当作一回事,可自保尚且困难,更别提保全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