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表达“不理解不赞同”时习惯的小动作,段执一个四肢健全、头脑看上去也还正常的成年男性,都已经被确认了基本的安全,对方何必还要这样担心,担心也就算了,大晚上的拖着她两个人过来吹山风,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即便是她提议要主动作陪的,但是她也没想到要在这个了无人烟、无遮无拦的地方待这么久,连口热水都没得喝,想上厕所也只能憋着……老板但凡懂点人情世故,就该让她先回去,或者和她一起回店里等才是。
丁思渺面对着黑暗中静静匐匍的巨大山脉,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人心是可耻的。
真让她来选,她会愿意留在这里,以一种聪明而虚伪的方式将好人做到底,赚老板一份人情,换段执一点愧疚。那些好事做一半叫苦叫屈,转身离开的人在她看来都太傻了,不仅吃了苦头,最后还没能得到甜头,一无所获。
人与人之间,感情亦如同生意,需要费心经营,没有经济头脑的人往往人缘也不太好,这是个很残忍的体会,但事实的确如此。
老板还在低声自语些什么,丁思渺沉浸在对自我的剖析里,忽而又极轻地笑了一下。
她想,她这样的早慧圆滑、这样的洞察人心,还不是混成了今天这幅落魄潦倒的惨状,可见她并没有完全按照她了解的那套规则去生活。
有时候是不想那样,有时候是做不到那样,在她心里,始终有一部分自傲乃至自负的灵魂扎根着,让她固执地不愿意改变自我,使她毫无理由地相信,即使不像凡人那样蝇营狗苟地算计,她也能混出个名堂来。
可,真有那么一天么?
丁思渺罕见地在这一秒感觉到了动摇,或许是横亘眼前的山脉太高大了,像一个沉睡的巨人,令她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渺小。
山风吹过时,她打了个冷颤。她吸了吸鼻子,扭回头对老板到:“咱们等到几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