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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情癖 乘时 973 字 3个月前

八九岁的纪珩的印象里,他们孤儿寡母在院子里总是挨欺负,被邻居的皮孩子追着屁股后面叫“没爹的野崽”。那时候纪珩年纪小,和人家打架打不过,经常鼻青脸肿地回家。还有一次,隔壁婶子家里榔头丢了,借了他家的,死活不还回来,非说自己没借过。母亲被人拿了东西,也不敢声张,只能回家偷偷抹眼泪。

但到了十二三岁,身体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纪珩的个子一下子窜了起来,也结实了很多,成了院子里最壮的男孩。有这样的一个哥哥,街坊邻里的皮孩子没一个再敢欺负纪玥了。纪珩更是疼这个妹妹疼到不行,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留给她。纪玥就像是穷苦人家的公主——虽然衣食有限,但终究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母亲在工厂做工人,每个月的收入很有限。而且一个女人自己拉扯两个孩子,终归是太难了。家里的日子每况愈下,不得已,纪珩才去报考军校——有人和他说,他这样身强力壮的,就应该进军校。进了军校有补贴,到部队上还能早早就领工资。

“你看,一开始进部队就是目的不纯。”纪珩一只腿弯着,膝盖支着手肘,一只腿放倒,盯着篝火,自嘲地笑了笑。

“只能说是命中注定了。”言抒柔声说。

上了军校,进了部队,纪珩如鱼得水,表现出了优秀的天资,特别是在侦查方面。他观察能力极强,听觉、视觉、嗅觉几乎都是满分,此外,体能也十分充沛,一到部队上,就被列为了重点培养对象——被选入尖兵班,大大小小的演习都争取让他参加;还以他的人体活动为参数,为无人机侦查防御系统的建立提供人工模型数据……那时的他,优秀得像一本教科书,没有任何的瑕疵或纰漏,恨不得过去的每一页随便翻出来,都是典故。

母亲三天两头收到纪珩打来的钱,都是他在部队攒下的工资,小部分自己零花,大部分给了家里,因为这些钱,家里的生活改善了不少。和工资一起收到的,还有雪片一般的奖状“年度优秀士兵”、“单兵创破纪录比武竞赛第一名”……纪珩家的墙壁上挂满了奖状,父亲走后,母亲阴翳的生活头一回放晴了,喜不自胜,逢人就夸。

“那时候,是你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吧?”

纪珩想说是,顿了顿,看向她。

“现在也是。”

20岁那年,纪珩已经是尖兵班的班长了,眼瞅着要晋升排长,队里给了一次回乡探亲的机会。纪珩激动得一晚上没睡,就等第二天一早,坐第一班火车回家。

坐火车要颠簸一天,下了火车还要转大巴,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纪珩的步履却依旧轻快,提着大包小裹兴奋地往家走。然后就在家附近的巷子里,看到刚下晚自习的纪玥被几个小混混堵在角落,其中一个人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裤裆里。

纪珩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

“后悔吗?”言抒问。

纪珩盯着篝火,好像很认真地在想,片刻后,摇了摇头。

“冲上去,付出代价的是我。如果不冲上去,付出代价的就是她了。”

纪珩要付出的代价确实很大。其中一个混混,他爸是当地的一霸。他咬死纪珩一个军人,殴打平民百姓,还说得有理有据,“国家辛辛苦苦培养你,教你的一招一式,你全招呼到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身上了。”纪珩有口难言——当时的他,身上确实还穿着军装呢。

部队那边一直在和上级单位积极沟通,为纪珩努力争取,毕竟这个事孰是孰非都看得清楚,而且纪珩确实是一个大好的苗子,错就错在不该情绪激动打人。这期间,部队没有暂停纪珩的训练,尽量把对他的影响降到最低。可上级单位给出的意见是,考虑到存在“军人殴打百姓”情节,影响恶劣,建议做出民事赔偿后,转业处理。

没人通知纪珩,部队层面仍在努力沟通,争取更宽大的处理结果。但纪珩一点风声没收到是不可能的。转业,等于他在部队所有的一切都将清零了,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结果。

这么大的压力压下来,纪珩整夜整夜地失眠,好不容易睡着了,也能梦见当时打架的场景。这种状态下,难免不分心,只是一次小规模的演习,纪珩就因为躲闪不及,被弹片伤了脑子。

在医院一躺就是小半个月,颅内神经受损,嗅觉失灵。

这下,无论纪珩想不想,都得转业了。

“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纪珩长舒了一口气,看向言抒。不得不承认,自揭伤疤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心里仿佛有座大山压着,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