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萤以为言抒是太害怕了,还没缓过劲儿,便自己先下了车找行李。言抒没动,看纪珩站在过道里,背对着她,此时正把行李架上的箱子拿下来,从里面扒拉衣服穿。黑夜里的光线,忽明忽暗,裸露的后背隐隐能看到几处疤痕,没有很发达的肌肉块,却很紧实,线条流畅。
光线不好,纪珩随便套了件衣服,把脑袋扒拉出来;裤子自然也湿了,紧贴着大腿肌肉,但只能忍着回酒店再换了。
言抒藏在他背后的阴影里,看着眼前男人粗犷有力的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乱跳,比刚才过弯道时候还快。
穿好衣服的纪珩下了车,边走便仰头灌水喝,却被等他很久的女导游叫住了。
女导游走过来,笑着撩了撩头发,离纪珩很近,试图像说悄悄话一样低头私语,声音压得很低,却不乏娇嗔:“帅哥,你消消气,那小司机他也不想走错路,确实是雨太大了,路也看不清,就算是老司机,那个情形下也未必都能处理好嘛。”
“我知道他不想。进山前已经下雨了,催他进山的,是你。”
纪珩面无表情,周身散着凉意,眼睛不带一丝情感盯着女导游,“今晚不进山,就没办法入住这家酒店,你的抽成拿不到不说,还得给我们在山外另找住处。”
“但雨天进山的后果你考虑过么?一旦被困在某个地方动不了,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你等着救援部门也冒着风险,派直升机来把整车人接走么?还是说直接连车带人翻下悬崖,直接抬尸就行了。”
女导游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没说出一言半语,只是直楞楞地盯着纪珩。纪珩却没再和她废话,转身往酒店走去。
“妍妍,妍妍你在哪儿啊?”车下,拿到了行李的隋萤找不到人,扯开嗓子喊。
“在这儿!”
言抒赶紧应了声,下车后不忘朝愣在原地的女导游狠狠翻了个白眼,狐假虎威似的,转身往隋萤的方向跑去。
“你怎么跑车前面去了,我一醒来迷迷糊糊的,看见你旁边的座位空了,整个人都吓精神了。”
路程虽然不顺利,又是暴雨又是落石的,心惊胆战。好在这半山酒店条件还不错。姐妹俩都美美地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脏污,面朝着天花板,躺在床上聊天。
“……我下车上厕所,刚上车他们就察觉情况不对,我就赶紧就近找了个座位坐下了。”
言抒没敢说自己担心纪珩,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谁知话一出口,负罪感更甚。
隋萤对纪珩的心思她是知道的——隋萤是真的喜欢纪珩,特别是这一趟旅游出来,整天“纪珩哥”“纪珩哥”挂在嘴边。别管十六岁的隋萤和二十二岁的纪珩可不可能,但她作为隋萤最好的朋友,喜欢上朋友暗恋的对象,这在十四岁的言抒心里,基本等同于背叛友情了。
“你今天看见没,纪珩哥可真帅,临危不乱的,部队下来的就是不一样。”隋萤还沉浸在对纪珩的花痴里,“我爸说他学技术也很快,脑子聪明,又肯干。”
“能力这么强,为什么要转业啊……”言抒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不知怎地,她觉得纪珩呆在电厂很白瞎,虽说也能学一门技术养活自己,但就像生活所迫似的。他那么沉稳可信,就应该穿着军装,保家卫国,哪怕冲锋陷阵,都是适得其所。就像今天,最早发现问题的是他,大家无头苍蝇一样又哭又喊镇住场面的是他,带大家走出危险的还是他——他像一道光,把这个漆黑的雨夜,都照亮了。
“具体因为什么不知道,但听我爸说,他是被迫转业的。”
“被迫转业?”
“嗯,他这么年轻,还没到转业的年龄。听说之前在部队时候级别还挺高的,但背了处分,转业时候还是降级了,不然至少能和舒伯伯平级。”
“为什么……背了处分?”
“这个就不知道了。他来报到那天,我爸说有个部队的领导送他来,领导也没说因为什么,只是说他是个好苗子,让电厂好好培养。”
言抒不说话了。
隋萤也翻了个身,面朝着言抒,“没事,纪珩哥才二十二岁呢。好好干,有的是时间升职加薪,我这也算选中了……那叫什么来着?潜力股吧……”
言抒有些走神了。
电厂有一部分人都是大专或者中专毕业,年纪轻轻就参加工作了,纪珩在其中算不上最年轻的。但毕竟也才二十二岁啊,就背上了处分,被迫专业,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从头开始,言抒光是想想,心里就不好受。
不知道他因为什么受了处分,到电厂了还要背着这个历史吗?会影响以后的工资和工作吗?这些言抒也不知道。但隋保全说他学东西很快,舒建军偶尔提到几次,也是说这孩子很踏实,应该没多久就能独当一面,受到重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