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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蕾错愕道:“你是说,你把这段回忆给忘了?”

林奈点头说:“应该是这样。我没有去看医生。后来小楠转学心理学,解释给我说,如果一个人过于悲痛,是会选择性把某段回忆忘记。”她舒展开神情,长长舒了口气:“我还是非常开心,能把那段美好时光的记忆追了回来。”

安蕾有些难过,说:“你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事。”

“当时你在南京,又要读书,又要帮着张罗咖啡馆,还要忙着参加乐队演出,我没机会跟你讲。”林奈啃了几口苹果,如此回答。

安蕾不想其他,接着说:“继续跟我讲讲我不知道的事。”

林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无论是大一点的别墅庭院,或是小一点的楼房顶楼露台,当设计出一座又一座庭院景观后,我在潜移默化之下也在慢慢改变。有时候,一座景观被摧毁,再重建,或是在景观设计好后,又被周围的建筑所影响,覆盖,这是令人消极的一件事。好在我习惯了高强度的职业生活,也很少再去想这些。但是这些问题始终是存在的。”

“前段时间,努力争取到维德酒店这个项目后,我感受到的压力甚至比项目之前更大。我明明知道,任何事物没有完美的,可我在项目结尾时,仍不住去想不足的地方,甚至荒谬地想过,如果能推倒重建就好了。我真是个奇怪的人。”

“例如走在酒店庭院最中心喷泉位置的时候,我会如此想象----如果是你,或是小楠,再或是施瓦茨老先生。当你们踏上庭院的石板后,能不能闻到稍远处的毛地黄花香?如果到了下午五点钟,当人们走在这儿,能不能看到太阳余晖和大树的阴影投射在侧面的建筑上?”

“我曾有着清晰而坚定的理想,并为之全力以赴。没想到,前段时间也深陷于名利场的泥潭。好不容易看清楚自己一些,身体又撑不住,病成这副模样。”说到这儿,林奈摊手自嘲,却又如此补充说:“现在我唯一确定的,是绝对不能像我妈那样生活。”

听完这一切,安蕾心乱如麻,试着努力消化着这些事情。

这是林奈近些年来第一次说她工作方面的事。她知道,林奈已经到了人生的又一个三岔路。

安蕾仍不觉得感同身受之类。虽然她也早早失去了父亲,但她和妈妈感情特别好。相比林奈,她仍是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