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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如今的她终于做到了。可她再也不能陪我们喝酒了。”谢笛楠的声音变得异常低落,近乎含糊不清地说:“她本可以不用这么拼命,你说对不对?”

位于后座的安蕾并不能完全捕捉到谢笛楠的表情,可从他的语气可以听出,他的内心有多么痛彻。安蕾勉强抚平波动的情绪,说:“为了人生目标,我们除了奋力相搏,别无他法。”

“和林奈不一样,我向来是胸无大志的人,也早早习惯了庸碌的人生。”谢笛楠轻声叹了口气,又说:“每当看着林奈为了事业憔悴,我除了能为她煮一碗她爱吃的面,似乎不能再做更多。”

听到这儿,安蕾渐渐意识到了林奈和谢笛楠之间的问题所在。而前日夜里林奈的梦语,加上昨天与苏铮的交谈,都让安蕾感受到了人生新阶段所带来的压力。

“再过两个月,我就要三十岁了呢。”

“”

“二十九岁的夏天,如果能无限延长就好了。”

安蕾投目于车窗外更远处的夜景,用力咬着下嘴唇,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第42章 (四十二)曾忘记的事

安蕾每天下班都会来医院陪林奈一会儿,安妈白天也经常来医院照看林奈。林奈依然执拗地不见谢笛楠,也不把生病一事告诉母亲。不过眼看好友的身体日渐康复,安蕾总算松了口气。

一晃半个月过去。林奈出院的前一天,安蕾问她要不要喊谢笛楠来。林奈沉默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两姐妹一起在医院吃了简餐,安蕾一边削苹果皮,一边看着林奈说:“看你气色好了很多,却还是愁眉不展的样子。”她递去半个苹果,又问:“在想什么?”

林奈扬起嘴角说:“上次歇这么久,好像还是大三的暑假。”

安蕾颔首说:“是啊,那时我们彻夜喝酒聊天,畅想未来。现在算来,都快整整十年了。”

林奈脸上浮起久违的欢愉,笑说:“真是令人怀念呢。那时的我跟个疯子一样,整天把理想挂嘴边。”

安蕾补充说:“那可是人们最好的年纪。”

林奈语速放得更缓,轻声说着:“我十岁那年,父母离婚,我曾和我爸在崂山的老家住过一段时间。在我印象里,和之前的家相比,老家显得破破旧旧。不过老家拥有一个接近五十平的大院落。也是这个院落,让儿时的我感受到了青岛四季轮换有多么美。”

安蕾说:“我记得你说过,你和叔叔在那里住了四年。”

林奈点了点头,继续回忆道:“搬住进老家房子的第一年,我爸经常忙到很晚回家。我写完作业,就坐在门口等他回来。那时候的院子比较杂乱,我潜意识里总觉得应该做些什么。”林奈转眸投向临边窗外风景,继续回忆着:“春,夏,秋,冬,每个季节,都有自己独特的味道。暑假来临的那个夜晚,我听到了院子里连绵悦耳的蝉鸣。那时的我才知道,夏天可以给人这样的味道。”

安蕾问:“夏天的味道是怎样独特的味道呢?”

“怎么说呢是平缓又激动,给人生机勃勃的味道。”林奈依旧侧着脸,如此回答:“我记得,到了第二天,我翻开父亲的工具箱,试着一个人去除院子里的杂草。结果一不小心把膝盖摔破,蜷在院子角落哭了好久。晚上我爸回家,看见我的狼狈样,赶紧给我包扎好,最后他说:‘等你好了,爸爸陪你一起整理庭院。’”

安蕾看不清林奈眼中神色,心中满是期待,等她继续往下说。

“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爸爸好像没那么忙了。他每日在院子里忙着收拾,我就给他打下手。等院落收拾干净,我们种上了紫薇树和金叶榆,我现在闭上眼睛,似乎还能闻到那些树木的味道。院落收拾完的当晚,我和我爸并肩坐在正厅门槛上,一边看月亮,一边听他诉说往事。我爸最初的梦想是建筑设计师。大学时期认识了我妈,为了能赚更多的钱,他才投身于金融行业。他还跟我说,等他忙完最近的工作,他会亲自给这座老房子做设计,从室内和庭院,全部翻新。我当时开心极了,之后一有空闲就拿出笔纸,偷偷在本子上画画,画出家未来的样子。”

“三年后,父亲公司投资失败,老家房子被变卖。在搬出家的前一天,我一个人坐在这正厅中心,看着自家院落,哭了很久。再后来,父亲的身体一落千丈,不久后离开了人世。”林奈转眸向安蕾,神色黯然:“我去苏州读大学,报的是统计专业。直到大一上半学期末,我看到一位园林专业的老师在操场上画图,才记起这段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