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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析蓉摇了摇头,沉声说:“你一直有帮我,我瞒你就是不对。我只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这么落魄。”

“你原本可以一直瞒着我。”安蕾的语气显得格外温静。

“前几天,我跟丁小与说了住在这儿。他完全不在意。所以我想,姐姐也不会瞧不起我。”葛析蓉熟练切菜,如此说道。

安蕾笑说:“丁小与年轻时玩摇滚,习惯了跟没钱孩子一起玩儿。”

葛析蓉也笑起来,说:“他挺爱和我聊天的,就是闭口不谈摇滚的事。有几次我主动聊起,他就含糊其辞打马虎眼,后来我就不爱问了。”

安蕾说:“你以后有的是时间了解他。”

大概四十分钟,小菜和米饭烧好上桌。安蕾动筷之余,问:“想听你聊聊前男友的事。”

葛析蓉看了看屋内四周,缓缓说:“我们是同届生,认识的很早。大二那年,他们乐队院里演出,需要小提琴手,我受邀参加。之后他追过我一阵,各种死缠烂打,我没答应。”

安蕾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大四下半学期开始交往的。”

“是的。当时我准备留在青岛考公,不巧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他在我身边细心照顾,倾尽一切,不离不弃。我心一软,就跟他好了。”葛析蓉的表情忽明忽暗,幽幽说:“他这个人不抽烟不喝酒,也不乱花钱,平时爱说脏话,但对女人温柔。只可惜,我们俩不合适,生活理念,消费观念,等等等等。”

安蕾沉默。

葛析蓉继续说:“就好像我平日蛮爱干净的。衣服会整齐叠起,心爱的小牛皮靴总会小心翼翼收进鞋架,每到他收拾屋子时,总随手把我的鞋子丢在地上,还会不小心踩到。”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顿了几秒,沉声说:“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我们都太穷了。”

安蕾问:“他会谈及自己的理想吗?”

葛析蓉望向窗外,说:“会,他也自己写歌。自从搬到这里住,他常常夜里弹琴唱给我听。屋子里冷冷旧旧,生活一地鸡毛,总让人觉得一无所有。不过那些难熬的夜,有他和月亮守着我,像是拥有整个世界。”说到这儿,她的语气由炽热转为清冷,补充说:“怀念会显得自己廉价。现在只能祝他好运。”

第17章 (十七)楚人乐队的cd,以及告别

安蕾同葛析蓉吃过饭,来到门外的楼道聊天。

此时天黑透,楼道里电灯已坏损,乌漆漆一片。葛析蓉翻出来一只蜡烛,点燃后放在楼梯中间。两人各倚楼道一边,以一朵橘红的火光为界,仿佛世界两隔。楼底院子里,大爷大姨们也在低语闲聊。眼前烛光隐隐跳动,春天的晚风绕着弯儿吹到她们身前,格外静谧舒适。

“姐姐还记得小时候住这里的事儿么?”葛析蓉问。

安蕾摇头说:“搬出里院时我才四岁,或许老爸带着我在院落里和邻居小孩玩耍过。我自己却没有印象。”她不太想聊及自己,接着说:“快跟我说说你的其他经历。”

“姐姐,你不觉得我的事儿很无聊么?”葛析蓉问。

安蕾望着她扑朔迷离的神情,说:“我很感兴趣,只是怕你不说。”

葛析蓉整个人陷入黑夜之中,情绪不掩不涨,平静说:“我爸妈晚婚,生我时都已经三十多岁了,我是独生女。爸爸在济南当地开了家小公司,忙活了一辈子,没赚几个钱,倒是带了我见了些世面。我陪着我妈和我奶奶,喝茶啊,听曲儿啊,打麻将啊,老济南人享受的事儿,一样没落。我初中想学小提琴,想学美声,软磨硬泡,我爸才勉强答应。学到高一,他不愿意给我续学费,气得我哭了好久。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爸凶狠很地说,我的钱可不够供你,你未来可以找年龄很大的男人,只要你自己愿意。”

安蕾有些错愕,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葛析蓉笑了笑,说:“我不知道是我爸影响了我,还是他看穿了我的内心。男女感情嘛,我也向往过。可自小读陆小曼,读邓文迪,加上老爸的耳濡目染,我不可逆的改变了。在面对男人时,我心机用尽,给自己的一切注明了价值标签。”

安蕾不评价,等她往下说。

“我的情感经历,非常不光彩,包括前男友在内,我都是带着极强的目的性与其交往。”葛析蓉微微扬头,眼睛不知在看些什么:“大一的第一个男朋友,家里蛮有钱的,在英国读大学,比我大一届。认识的契机也很奇巧,他原本是冬天放假,来学校找我闺蜜男朋友玩儿。我俩加了微信,很快就好上了。接下来,就是长达两年的异国恋。我千方百计哄他,像带孩子似的。只要他想聊天,我会每天熬到夜里两三点,考试期间也不间断。直到有一天,他主动跟我说,等你读完大学,我家出钱,带你出国读硕。那一刻,我对自己说:葛析蓉,你快放肆地大笑吧。你不就是一直在这这句话么?”她突然冷笑好几声,以自嘲的口吻继续叙事:“我个子不高,却也不喜欢穿高跟鞋。跟他处了一年后,我觉得,往后余生都不用穿高跟鞋了。”等了会儿,她叹息着跟了句:“我当时居然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