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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带我去哪里吃晚饭?瑞士?行李都带上了。”关尔过去看了一眼,行李箱还很眼熟,这不是她的吗。

徐洲面色沉重,没说话,拉着她的手出去打了个车,直接去机场。

关尔联想到郑龄语的电话,手心开始冒冷汗,嘴唇有点颤抖,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徐洲拉过她,将她抱在怀里,他说的什么,关尔渐渐耳鸣开始听不清,声音好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虚无缥缈……车子也像是行驶在一条又一条昏暗无光的隧道中……

第55章 爸爸的花儿落了

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关尔整个人是木的,像是有几百只蚊子塞进了她的脑袋里,嗡嗡嗡的声音响个不停,她把手伸给坐在旁边一直看着她的徐洲,说自己手脚好麻啊,这座位是不是漏电啊。

徐洲把她双手包在自己大掌里,轻轻揉搓,她一直看着前方,徐洲觉得她在看他,却又不是看他,空洞的眼神黯淡无光。

“我们马上就到家了。”徐洲把僵硬的她拥入怀里,拍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温柔地轻声地哄着,生怕声音一大,她就碎了。

“好。”

此时国内凌晨三点,郑龄语双目无神坐在殡仪馆的长凳上。

五天前还和她结伴旅行的人,此时此刻盖着白布躺在殡仪馆冰凉的床上。他还说一个月后女儿结业他们一起去米兰。到时候一家三口把欧洲玩个遍再回来。

谁知两天前傍晚他如常和朋友约好出海海钓,船只行驶到深海中遇上风浪翻船落海,三人不知所踪,第二天白天人找到时,就像以往他们捞鱼,他们也像条鱼一样被人打捞了起来。

从被通知去认领尸体到现在人在殡仪馆,短短十几个小时,郑龄语像做了一场冗长潮湿的梦。

李湾湾因为是生产的第二天,李家父母劝阻她不能过度伤心劳累,好好在月子中心休养生息,他们和女婿周途赶来陪在郑龄语身边。

周途拿了瓶水蹲下来放她手里,“阿姨节哀,关尔和徐洲,马上回来。为了关尔,你也得保重好自己。其他事情有我们,放心。”

听到女儿的名字,郑龄语的眼泪悄无声息从眼角滑落。

坐了13个小时飞机,从米兰的黑夜赶到了陵海的白天。徐洲紧紧牵着关尔的手,这一路她不哭不闹,很安静,安静到徐洲害怕她下一秒突然倒地不起。

到殡仪馆门口的时候,她不愿意进去,空洞的眼神多了一丝惊恐,紧紧拽住徐洲的手,说她害怕,害怕见到痛哭的郑龄语,害怕看到冷冰冰的关盛。

她的声音委屈夹杂着恐惧,“徐洲,我想回家。”

她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徐洲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爸爸妈妈很想你,我们再等等他们,然后一起回家好不好。”

关尔看到佝偻在长椅上的郑龄语,三天前视频里鲜活明媚的母亲仿佛一下沧老了十岁。她的脚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她沙哑地喊了一声妈妈。

郑龄语看到她,像落水挣扎后看到了浮木,看着她失声落泪,却在抱住她时一下爆发出尖锐又沙哑的哭喊声,一声声长一声声短,像一把长锥钻进她的胸膛,把她的内脏搅得稀碎。

在整个丧事流程中她像个扯线木偶,按部就班听着所有人的安排,她平静地看着盖上白布的父亲被推进火化室,平静地看着母亲撕心裂肺地将化成白骨的父亲一块块装进罐子里。她好像被施了止哭咒,整个人麻木不仁,从米兰回来到现在一滴泪没流。

直到关盛变成一个小小的盒子捧在她的手上,居然能完完全全被她抱在怀里。她才惊觉,她那么大一个能跑能跳,一见她就笑的爸爸怎么就变成了一个不言不语的木盒子。

那一刻巨大的丧失感开始从四面八方冲进她所有的感官里,冲破了她的身体防御机制,像被千万颗针同时刺进心脏里,剧烈的痛感让她双腿疲软,再也站不稳。

好在旁边时刻注意着的徐洲眼疾手快将她扶住,她像失去了所有支撑的骨头,只剩一具皮囊顺着他的身体往下滑落,直到瘫坐在地板上。徐洲眼眶发红,双唇紧闭,只能用力抱着她。她一开始只是无声落泪,接着小声抽泣,后来痛哭的声音回荡在冰冷没有尽头的走廊里。

关尔这时候才惊觉爸爸的花儿,落了,已经落尽。

陈政南赶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灵堂,黑白照上的关盛,神采奕奕,迟暮依旧帅气。

他点了三支香,:“老关,我会照顾好郑厂长和关尔,逢年过节,我会去家里吃饭,你放心,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