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遍遍翻看视频下方网友的评论,再次泣不成声。那一刻我感觉我做了我人生中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我把一个又一个平凡的小人物带进了2008年,他们偶然而又刻意地演绎着生活中的辛酸苦辣,我又把这群小人物带出了2008年,他们平凡又坚韧地美好着。
我对那一年的下雪和停电印象深刻,是我截止目前的人生中过的第一个没有灯的年,高压线断掉,电线杆被拉垮。全家人没有坐在一起看春晚,也没有守岁,吃完团圆饭,就着蜡烛昏黄的灯光坐了会儿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床,去走亲戚,母亲叫我换上新买的衣裳,我却赌气不肯,爷爷追着我走了很远,那时候的脾气就是有新衣服也想留着先不穿,好像只要穿一次后衣服就会缺胳膊断腿似的。直到正月份开学,雪还有齐膝深,完全没有融化的迹象。心里还在暗自祈祷不会开学,实际并没有实现。
晚上围坐在火炉边,大人们讨论的最多的就是断掉的电线和电杆,以及什么时候恢复供电的事情。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有很多滞留在半路没有回家过年的人,也不知道很多滞留的人自愿做志愿者,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我只知道南方下了一场很大的很大的雪,一场只有北方孩子才可能见过的大雪。我们的教室在一楼,和二楼的同学打雪仗,他们把雪团往下扔,我们站在下面往上扔,手脸冻得通红,玩得不亦乐乎。
或许正由于不懂,不明白,不清楚,才得以让我的人生不那么沉重。
恍恍惚惚的,时间就到了五月十二,我们在教室里上课,午睡后的第一节 课,有那么一瞬我的身体跟着凳子移动,我还以为是后面同学的恶作剧,下课还同他吵了一架。那时对地震的概念很模糊,只记得学校组织捐钱,有些同学捐得特别多,至于我自己捐了多少,已经记不清,还有下半旗默哀,对我来说是一项前所未有的活动,老老实实执行着。
记忆中还有零零碎碎的关于地震的片段,电视机实时播报的抗震救灾情况,没有颜色,每个频道都是。一直一直播报的有谭千秋老师,被救出不忘敬礼的孩子。还有一些拼命想记起来的歌曲,即便现在,只要那些音乐响起来,我一定会泪流满面。
玉米成熟的时候,金黄金黄的,奥运会就来了,老师布置我们回去观看奥运会开幕式写读后感。写的读后感忘记了,今年收拾书的时候找出来,非常稚嫩的文字,不仅写了奥运会,还有汶川大地震,很奇怪,上了高中才有了第一部 手机的我,竟然和时事那么紧密地接触过。现在时常还会想起那年秋天,小山似的包谷,金黄的包谷,枯掉的包谷杆在风中凌乱。当然最不能忘记的还是那首在大街小巷传唱的《北京欢迎你》,甚至直到现在连我母亲都还能够哼唱。
总之2008年不算轰轰烈烈,但足够把我的记忆填充满。
时间一晃就到了2019年,大雪盖满山坡的时刻,疫情来了,茫茫天地间几遍只有一个人,也要乖乖戴上口罩,村里的干部到家里来,像做人口普查事无巨细。各大商店都关门,父亲去最近的商店赶场,从后门买了几十斤橘子回来,一辈子没有走过“后门”不屑于走后门的父亲,那天像个孩子乖乖走了后门。大人们聊天都在谈论形势的严峻,买到一点东西就觉得非常了不起,心里在说:“啊,你是在哪里买的?竟然还能买到东西啊?”不可思议。
2020时隔多年在老家迎接春天的到来,冰雪融化,清晨鸟叫声越来越热闹,屋后的迎春花盛开,邻居嫌荒田砍掉几支,我迫不及待捡来插在饮料瓶中,满室芬芳。
山胡椒花也开了,小朵,一簇又一簇的黄,叶子还没有长出来,放眼望去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棕褐墨绿的山峦间丛丛鹅黄。母亲摘下花,洗干净,炒菜的时候放一点,比花椒的味道独特,那一次我真的意识到,原来有些花真的可以吃。后来母亲又去山里挖了好几株,我和她一起种在公路旁。
还有粉里带白的野樱桃花,绿意还藏在山脚的时候它就迫不及待冒出来了。我搬着凳子到阳台,阳台的栏杆上晒着各种颜色的被子,我靠在被子上,刷刷地写小说,如今再回头去看,小说中那些天气晴好的日子,一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写出来的。就连空气中阳光的味道,都能够闻到,充斥在阳光中的颗粒,一捏一大把,温暖,柔和,美妙。
还有漫山遍野的鱼腥草,在阳光一次又一次的光顾后也冒出了头,猩红的牙尖儿,锄头挖下去新长出来的白白胖胖,再往土里去,就是嚼不烂的千年老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