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好!”章医生在老好人对面的塑料凳上坐下,老好人和光头强这种在沙发横躺竖躺惯了的人坐不惯这样的凳子,坐着挺直腰杆不前不后不左不右咯着屁股特别难受。
章医生坐在上面肚子微收,腰杆挺立,像一棵雪松有了挺立的风姿,这样的凳子看着就像为章医生量身打造。
老好人看着这般风姿挺立的章医生微微愣神,章医生身后的天蓝床单飘起他才反应过来,“您吃饭啦?”
章医生端坐很礼貌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老好人夹在食指与中指间的纸烟上,老好人的目光也滑落在自己的右手,他以为烟味刺鼻刺激到了章医生。急欲扔掉,想来还有大半截扔了可惜,之前他像品茶般吸一口顿一下,现在他只想几口使点劲让烟燃完。
章医生看着老好人送进嘴里的半截烟目不转睛,今天一共看了十二个病人,在不大的安居镇于日渐没落的中医诊所中今天闯出这样的业绩实属不易,人活在世上也是奇怪,好好的一具肉体,什么疑难杂症都有。肠子会穿孔,胃会流血,脑袋里还会长瘤,光是附带灵魂的这具皮囊,想把它伺候好都是一件难事,他曾以为没有灵魂这具皮囊就会腐烂,现在看来也并非如此。
今天的第十一位病人是一位九十高龄的老人,在镇上的福利院已经待了三十年,他的病并不严重,只是轻微的感冒。他见到章医生的第一句话便是:“拜托,医生,你一定要治好我!”
“您的生活太苦了!”章医生看着他那双长满老茧的双手说。
“我之前是个农民,种地的,手上哪会不长茧?读书的学生写字手上还有茧呢!”老人很乐观。“人只活一次,我对我现在的生活很满意,福利院里还有一大帮朋友呢!我和他们打了赌,一定会给他们送行到最后!”想到这些章医生觉得人生就像对面山峰的豁口,光亮在山的后背,豁口却最先看到光亮,生活中的光亮也如此,关键是你抬起头是最先看到的山还是最先看到豁口。
章医生手指老好人手中的烟,“烟,能不能给我一根?”他的语气可怜兮兮,像父母出门前孩子抱着爸爸的说:“爸爸,你回来时给我带点吃的呀!”
小头爸爸脑袋上缠着白色纱布靠在床头,双目无神地看着床尾,床尾只有白得发亮的墙壁,走进就能收获满怀的白色灯光。他靠着的姿势很虚,着力点不在后背的墙,而在他的腰和臀部,似只有这般暗暗发力心里才会好受些。疯傻的度过了一年多时间,记忆还存在于脑海,只是那段记忆不堪入脑海。未来的日子将如何继续?他明明不是那般不要脸的人,怎么各种行为都透出自己的不要脸,脑子再怎么坏掉,也不该坏成那样子。
现在的这条命,也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他那可怜又让人敬佩的儿子。
欧阳诗坐在床前,生怕他想不开又会做出什么傻事。
“儿子呢?”说完他只想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一不小心竟然说出这么恶心的话,脑海明明告诉自己问“方寸久呢?”可不知道缺了哪根筋忽然就说成了“儿子”两个字。
欧阳诗也困惑了,“你没事吧?”她探身向前问。
他摇头,浅蓝色窗帘上的淡橘色花朵怎么看怎么碍眼,也不知道是谁选出了和暖黄家具这么不相匹配的窗帘。欧阳诗站起来,准备去叫方寸久,他坐直了身体,双手放在脸上从中间到两边抹了一把,脸上随他手指的力道现出一阵白,两团红。“我该怎么对他说?”他叫住欧阳诗。
欧阳诗没有停下脚步,“你怎么想的就对他怎么说吧!”她打开门时说。
“嗯。”他很懂事地点头,在欧阳诗关上门时又叫住她,“哎,等等——”
“那窗帘,”他的目光全部灌注在窗帘上,“怎么这么难看?”
欧阳诗看也没看,那次为窗帘的事两个人还吵了一架,欧阳诗还没怎么着,只说了句怎么把这么难看的窗帘买回来了,真浪费钱。短短几句话,就让小头爸爸为自己辩驳得面红耳赤。“那窗帘可是你自己亲自买来的!”声音半截被扔在房里,半截夹在门缝,还有半截被扔在了门外。
小头爸爸还是听清了,听清后他抿了抿嘴,又揉了揉眼,买窗帘风波的记忆涌进脑海,太差劲太丢人了!羞愧感促使他掀开薄被。
欧阳诗刚到方寸久卧室门口,一声脆响让她收回已经握住门把的手,飞奔上楼,紧接着方寸久也从卧室出来跟在她身后飞奔上楼。
第126章 且行且珍惜
那天萧望回到家看见躺在床边的几个大箱子,才想起去齐家是为了借透明胶,正事被抛到脑后,帮齐奶奶搬柴还扯坏了裤裆,顿时觉得自己办事相当差劲。裤裆坏着把箱子移到一起,在床上趴着,看着三个大纸箱出神,他也不再是小孩子了,考试肯定不行,还是先找点儿事儿做比较好。想着出了神就这样穿着坏掉的裤子睡着。他是被肚子里排山倒海的疼痛吵醒的,醒来捂着肚子穿着坏掉的裤子开门奔向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