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贱脾气,叫你说的时候不说!”柳珍比他的声音更大。
“方寸久家的!”柳珍把手伸进了菜盆,闻言抽出手关了水龙头走出来,地上滴了好些水。
“你是说九哥!?”
章医生点头,“险些被人抓走炖着吃了!”
“哪个悖时砍脑壳的!真是缺德,素质没从娘胎里带出来后天也没养成!”她没忍住骂出来,“都什么年代了还抓狗杀了吃,莫说有主人,没有主人也不能做这样的缺德事!”平时柳珍说几句不露骨的话他都觉得刺耳,此刻听着心里顿觉好受了许多。或许他选择对柳珍说就是图她这几句话。想到此忽然觉得他是个可怕的人,竟也存着平时不屑的小心思。
两人一时无话。
“死了,死了——”萧望的声音在巷子上空徘徊。
周金枝开门出来,她一听就知道是儿子的声音,竟然满嘴里吐着这些不吉利的话,说就说吧!还这么大肆张扬。整天跟着他气都要被气死。“喊什么喊,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萧望低头从她身边走过,走了一只母老虎,现在的一只占山为王,跟她这样的人较量,最理性的处理方式就是不理睬,没了和她抗衡的人,她一个人自然也会觉得无趣折腾不起来。
“什么死了,谁死了?”在周金枝问话的瞬间萧望腾腾地已经上了楼,脚踏在水泥台阶上如凌家每人一双的硬板拖鞋,声音大,脚步沉重而有节奏。
九哥趴在房里,头放在屋子外面,眼中闪过流星,很快,很准,刚好从瞳孔划过。它心里想着还是死在外面吧!不然自己会对那个孩子那家人那条巷子存在太多的眷恋。又觉得在这里死去是一种幸福,每家每户的灯都还亮着,看上去那么璀璨,光芒万丈。它眼角滑落一滴泪,再见了,我爱的人,以及,爱着我的你们。
方寸久发现九哥时呼叫狗已经没有反应了,身上还是温热的,他把手贴在它身上,感受到第一次抱它时的温暖。心里很酸,眼泪止不住地打在手背,他受伤做手术后醒来感受到疼痛也没流过一滴眼泪,此刻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奔泄。没有人会懂得,他对九哥是怎样一种感情,不是某时某刻的陪伴,是十二年来时时刻刻的陪伴。小学时每天上学送他放学接他,完全顶替了一个人的职责。不开心的时候会逗他笑,特别是在他受伤住院的那段时间,杨燕办住院手续忙上忙下,九哥陪在他身边,喉管发出声音唱歌给他听。在他心中,九哥不再是一只狗,而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虽然有时候会吵架,但是不到一刻钟一方又会主动找另一方和好。
杨燕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狗,用手去摸时身上已经发凉,她抱着儿子,发觉儿子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它得了个好归宿,遇到我这么好心的儿子!”不知为什么,这句话让原本已经止住眼泪的方寸久再次潸然泪下。
萧望原本想来找方寸久借《笑傲江湖》的光盘,他真实的目的是在他家看。走到院门看见方寸久孤单的背影和躺在地上的狗即刻明白过来。
章林生最先赶到,他从桂花树茂密的枝叶间直接蹿了过去,他想那种感觉应该就和他失去了哥哥差不多,所以愣愣站在原地不知该向前还是退后。
“不就死了一只狗吗?有必要那么大惊小怪吗?”凌楼听见叫声从屋里出来,他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你知道什么,不知道就别乱说!”凌穹和老好人一左一右偏头向他吼出声,他两边脸颊都受了唾沫,两只耳朵的鼓膜都受到了巨大振动。老好人直接从二楼开出的门进了来,光头强则从台阶下去到了院里。
凌楼抹了把脸上的口水,两个人怎么能这么一致?一致得他想哭,自己怎么就没和老好人怎么这么一致过?自从和萧愉分手,他完全成了找骂招黑体质,不顺心的事情桩桩件件。
下午去给白老师送衣服,白老师就上次他在他家吃方便面的事情对他进行了数落。以他高中时候的三寸不烂之舌,在白老师面前也毫无招架之力,倒不是因为白复汉当了几年的班主任,而是因为对方陈述的都是事实。他的确把方便面桶放在了玻璃桌上,的确把水倒进卫生间后没有冲。至于面是否还在便池,他没有注意。总之前两项都符合,看见白老师像教导学生那般教导他就不想反驳。那样反而会觉得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重返不一定要时光倒流,置身于那样的情境也是重返的一种,回不去的才叫人生。能回去的叫体验,比如你买一把按摩椅,你可以先体验那么一会儿后再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