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诗听到国歌声,走到窗边看见四个男人在院里手拢在袖子或揣在裤兜唱国歌,章医生望着升起的国旗毕恭毕敬站得笔直,光头强和老好人看着章医生笑。“笑什么笑!”国旗升到竹竿半腰小头爸爸严肃地说。
临近春节,上班的都放了假,光头强依旧很早起床去抚摸他那辆宝贝客车。他心里装着事,抚摸起来动作也缺了往日的灵活。昨晚哥哥打来电话,叫他们去无梁的老家过年。他本是无梁人,后在庆安找了事做,全家老小都随他去了庆安。赚了钱后又买了辆客车在容坪跑车,生意惨淡,哥哥便建议他回无梁,在县里跑车总比镇上要好,加上他唯一的父亲过世,留给兄弟俩一人一套房。同周金枝商量后又搬回了无梁。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回到无梁的他如得了泉眼,生意兴隆,如此一家人总算过上了好日子。想着就此生活下去,没想到他们住的地方又突然拆迁,现今哥哥拿着那笔钱在手里,和他们耍起了无赖。他觉得不管去不去,还是应该同周金枝说声,他收了毛巾,一步一摇两步一晃地进了门。
“真丢了!”章林生端着漱口水到院里,瞅准时机就和章医生说汤碗的事儿。
章医生满嘴白色泡沫,此刻也顾不得再刷牙齿了,当即用水漱了口,“认真找过了?”
章林生拼命点头,“是不是她自己收起来了?”
“不可能!”章医生很笃定地摇头,上次他扔掉她已经穿坏的凉鞋,近段时间嘴里的抱怨才消停点。柳珍之前并不是这样的人,虽说穿什么不挑剔,可坏了的也二话不说就扔掉。
他也明白,如今他们的生活不同往日,家里的一点一滴需要多长时间的累积啊!一个家庭就如一部手机,看着不过尔尔,其中又需要多少微小零件呢?她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都能生活下来的人,这也源于她该收时收,该放时放的分寸。
章医生常想这个家要是没有柳珍,早就分崩离析了吧!
章立早从梦中醒来,醒来后她擦了擦汗,一直不敢对外人说的真实梦境并没有因学业的加重而消退,这些天反而是越来越厉害,早上惊醒还好,可恨的是半夜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
周金枝在为马上就要到来的除夕做准备,过年聚在一起开开心心,最苦的还是做饭人。当然今年不同前几年,住在无梁的亲戚都聚到他们家,来她家她欢喜,不来也乐得逍遥。今年是注定不会来了。
光头强进来时她正在厨房砍肉,宴席的菜品退了一部分,留一部分充作年货,又从这部分里各家分了点儿。他在沙发坐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对周金枝说说。“萧成业问我们是不是回去过年?”
“回哪里?”她头也没有抬,手中的刀没有停下,腊鸭腿变成了不规则的小块。“老人也不在了,房子也没了,还回去干嘛?”她把切好的肉块放进一旁的瓷碗。
光头强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他也是这么个意思。“叫我们回去,他是怕用我们的钱买年货吃了良心不安吧!像他们这样的人,心都是黑的吧!”
章医生一家在吃饭,各怀心事,“立早是不是没有睡好?”柳珍看见章立早的熊猫眼问。“吃完饭再去睡会儿吧!”章林生看了眼章立早继续埋头吃饭,要是以前,他多半开始嘲笑她了。缺了章林生的嘲笑,章立早反而有些不习惯,他是真把她当亲人了,他在她面前最是自在,而自己却把那种自在当作对世事的顽劣。
很多时候,我们面对自己最亲的人,才会把本性里的那点东西暴露出来。
“左转!”白老师坐在副驾驶,指导着驾驶坐上的司机。
司机开车小心翼翼,“又不是没有钱,我给你找的地方比这里好多了,你不去住,偏偏住这么个地方!”白老师的目光始终集中在前面,不答言。一连放晴多日,背阴处的积雪都已融化。音像店和书店都从眼底掠过,像极了之前住的地方。很长时间他都害怕去回忆,现在觉得被回忆包裹心里反而好受点。“把过去都忘了吧!既然到了另外的地方,就好好生活!”
“想忘也要忘得掉才行!关键是现在不想忘了,有些事情记住比较好!”
司机摇头,“以为你变了,还是老样子!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要想办法活下去才行!死人不管活人,但活人还得管自己。”
“正在想办法哟!”两个人一路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凌萧两家院门前。
“是这里吗?”司机伏在方向盘上看那幢白墙两层楼。
“还在前面!”在齐家院门停下,司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脸上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在庆安读书时住在类似地方纯属无奈,如今有了正式工作,且算教育界的新星,还住这样地方于情理都不合,太掉价了。白老师完全不像个搬家的人,带的东西也与他的身份不合。只简单几床被子几套衣服和一些洗漱用品,他和司机一个来回就全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