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便面进院,齐奶奶手里提着最后一串辣椒。“你腿怎么啦?”他看见齐奶奶的跛腿问。
她反应过来,忘了掩饰右腿受伤的事实。不掩饰也好,掩饰一不留心就会被拆穿,拆穿后又是一堆麻烦事,当然此刻她忍着未来可能会有的麻烦小心掩饰了,“噢,今天收摊时不小心碰了一下!”
“家里还有云南白药吧!自己喷点。”
“知道!”齐奶奶的脚刚要跨过门槛,方便面一把拉住她,“有事问您!”她停在半空的脚又收回到了门槛外面。
“最近家里有没有丢东西?”他小声说。
“怎么啦?”齐奶奶不是不知道,别看她上了年纪,可脑袋不糊涂。她房间里的东西本就不多,进门的墙上挂着口袋,里面是她洗干净收着的塑料袋。右边放着一个红漆剥落的衣柜,衣柜旁放着三个皮箱,儿子每次从外面回来就带回来一个,带回了又不带走。床的右边有个床头柜,钱她不放在被子下面,不放衣柜,也不放皮箱。她叫方便面帮她在银行办了存折,有钱就放在里面。存折也不在房间,而在客厅的地窖。谁也不知道客厅还有个地窖,连方便面也不知道,地窖不大,人在里面必须弯腰。地窖里有塑料桶,里面放着存着身份证等重要物件。
“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待齐奶奶跨过门槛,方便面又问,“那女人真的是我妈?”
齐奶奶想了想之后说:“不是。”
“那我妈叫什么长什么样?”
齐奶奶没有回头,仅见过一次的他的母亲,她至今仍记得很清楚。“很长的棕色长发,看着就很讨人喜欢,走路都让人觉得很有知识。”
她走出几步,又接着说:“她叫许晨曦。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还是另外找个地方吧!”浓眉大眼肚子凸出的经理说,“我们酒吧现在也就是勉强能混口饭吃,都是出来混口饭吃的,生活不易,给你个忠告吧!现在这世界,你自己喜欢什么不重要,爱好不能当饭吃,你要想着怎么把别人腰包的钱放进自己腰包,放进来了,你就觉得生活至少还值得加把劲!放不进来,即便有什么狗屁梦想,也会觉得黯淡无光!”不得不说经理的话句句诚挚,“这是你这两天的工资!”
她拿着微薄的工资走出酒吧后门,十二月的庆安路面有水的地方结了冰,踩上去发出脆响。风撩过脖颈像冰凌刺破喉咙,而她还穿着开春买的一双帆布鞋,帆布鞋便宜又不容易坏,是囊中羞涩的人的最佳选择,一年四季穿着都不引人注目。
她站在那里,不知往左还是往右,往左往右似乎都一样,一样闪烁的霓虹,一样来往的车辆和人群。不能退后,干脆向前。
女人拉住木然走向车道的她,“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她摸着口袋,她口袋里的钱连一间小小的房间的租费都付不起。容身之处都没有谈何活着?
“走吧,一起喝一杯?”她二十岁生日后的第二天遇到易景。
从流浪儿收容所出来后,她辗转换了多家酒吧,手指数不出来,加上脚趾也数不出来。一个无父无母流浪天涯的人在人们眼中高谈梦想是奢侈的,她不是没有努力,可为什么会活得如此吃力?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后退,她跟在易景后面从正门进了风旗酒吧。第一次来这里看着写招驻唱就下定决心进去一试。当时没有仔细看外面,如今再看,霓虹的确比其他地方都要亮眼。
进门沿台阶一直向下,绿色圆形的灯嵌在墙的底部,黑色帆布鞋也映上绿光,显得生机勃勃。越向下声音越大,歌曲仍是听不懂的英文歌,听着心情竟好了许多,自己也有跟着吼出几声的冲动,原来这个地方确实是需要这样的歌曲的。上面光鲜,心情也会像这台阶一样一直向下向下,走完这段台阶,到达心情的最底部,借着音乐酒劲嘶吼几声,这大概就是现在许多人的常态吧!现在想起,恍然明白了些。
“知道人们为什么愿意来这里吗?”走过乱舞的人群,易景带着她右转,与众男众女擦身而过。她走在她后面,上了二楼,也就是真正的地面。
为何愿意来这里?有的人与朋友一起来花天酒地,有的人来交朋友,还有的人来这里释放工作一天后的压力,大抵的原因都在这里了。
易景靠在二楼的护栏看下面,她也走过去看下面,“积了太多的情绪在心里总需要发泄吧?你的歌不适合这种人,也不适合这样的地方!”
后来不知怎么就说起了易景自己,“我也曾想过好好过日子,太难了,坚持不下去了,一个人散漫惯了,没有目标就很难坚持下去!”她这个人不良嗜好一大堆,喜欢抽烟,也喝酒;什么角色都拿捏得好,就是演不好自己;不喜欢做菜,但做的菜很好吃;喜欢说谎,以至于自己都不知道哪句是真的。这些年她们骗了很多人,多数是老人小孩。世界不都是这样吗?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固然与他们的努力密不可分,可又有多少是踩着别人的骨血站上去的?适者生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