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叽叽喳喳的食堂鸦雀无声,片刻后又有了鞋底和地面摩擦、勺子敲碗盘、说话的声音,像原本瘫痪的交通又恢复了正常。
章林生眼神四散惶恐的光,“对……对……不起!”他红着脸说。座上的几个男生低笑,“原来是个结巴!”高个子男生讥诮地说,随手给了章林生一耳光,“舌头有没有好点?”
章林生顿时觉得眼前一黑,这边的方便面、萧望和凌穹已经冲出去了。
方寸久脚踝用力,他脚边的碗滑出去正中高个子男生的脚踝,男生惨叫一声。方便面刹住脚回头看方寸久一眼,暗暗给他竖了竖大拇指。
“噢,不好意思,”他站起来,手里端着餐盘,“它碍着我走路了!”语气漫无目的,四散漂移,散到食堂各个角落。四周寂静无声,还在吃饭的学生嘴里也不嚼了,大家都伸长脖子往这边看。
方寸久把章林生拉到身后,走到高个子男生跟前,直接将餐盘拍到了他身上,高个子男生胸前带着饭粒濡湿大片。他抓起桌上的餐盘准备用同样的方式拍在方寸久身上,转眼饭粒直接向他拍过来,方寸久将他手中的餐盘按在桌上,同餐桌之前讥笑章林生站起来准备替高个子男生打抱不平的几个人,看看方寸久,又看看他身后气势汹汹的三人,选择了沉默。“不要浪费粮食,”方寸久看着地上的饭菜,“这些,就当是喂了狗,不然他总是乱叫!”
两个人都在用劲,很快餐盘已经变了形。
方便面蹭到高个子男生那桌,挡在之前讥笑章林生的那两个男生前面,在男生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故意把书包甩得老高老远,那包就像长了眼睛一样,扫过两人的鼻头,包里放了个篮球,扫回来时正在拍在靠走廊的那个男生的脖颈,他完全没预料到对方来了个回马枪,情急之下闪身,脚下一滑直接趴在了地上。方便面原想吃完饭后去打打篮球的,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他耸了耸肩膀,跑过去做出要扶起男生的模样,“对不起,真是不好意思!”那男生刚哄笑了章林生,知他是故意也无可奈何。
“不就是高三的吗?!”方寸久站在教学楼门前等凌穹他们时见过这个男生,彼时他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出来,“再动手动脚小心手脚废掉!”他的眼神像无数把锋利的刀,正中男生心脏,右手按住的餐盘略微松动。他用力抽出餐盘,然后转身很斯文地走向墙角,拿来扫帚把地上的饭菜扫进铲子里倒进了泔水桶。
男生带着不甘的神气推开人群走出食堂,把他们看好戏似的大叫扔在脑后。
柳珍在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自章医生接到电话的那刻她心里的焦急就没停下过。章医生提着黑色皮包淡然走在街上,路过中心医院他看见站在巷口转角处的柳珍。柳珍也看见了他,便急忙跑过来,“怎么啦?那病人没找你麻烦吧?”
章医生也不回答她,神色平静地打开黑色手提包,从里面掏出一面小锦旗。柳珍凑过去看了一眼,吐出一口气,“就这个?”
章医生轻蔑地看她一眼,以为是祸实际是福,而她又对这突如其来的福感到不知足,“还有。一篮子鸡蛋。”柳珍的不知足让他想到还有一篮子鸡蛋放在诊所忘了带回来。
“鸡蛋呢?”
“忘带回来了!”
走到院门口,两人看见对面院里摆了五颜六色的盆。
“今天什么日子?”柳珍问。
章医生想起欧阳诗说明天要停水的话,“去买个大点的水缸吧!从明天八点开始,说要停七天的水呢!”
“买米的钱都没有,哪儿来的钱买水缸?”柳珍说,章医生预支的两千块工资,两个孩子的学费,章立早虽然还没答应去学校,钱总要留着才行,还有头月的生活费,杂七杂八算下来,只有差的。她叹了口气,没有进院。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一只不知名的鸟从天空飞过,天空瓦蓝瓦蓝的,她看了一会儿,向方家走去。
欧阳诗送完酒刚回来,帆布鞋不合脚,右脚脚掌磨了好几个血泡。柳珍来时她刚换了拖鞋,“你家有没有——”
“有!”没等她说完,欧阳诗已经笑着做了回答,她看柳珍的样子就猜出八九分,“家里水缸有好几个,水桶也有好些,都是为酿酒准备的,现在也正派上用场!”她边说带着柳珍进后院,院里充斥着浓厚的酒香,左右各有五个大水缸,四周还聚集着五颜六色的水桶,若是缺了水,酿酒也无法进行。“你看着随便拿!”这点小事,相比之前的给别人子女找工作,又算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