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没水了?”周金枝搬了凳子坐到杨燕旁边。
“有是有,太小。”
“镇上也有用水高峰?”她带着些许轻蔑的口气,想着人口不过万的一个小镇,竟也有缺水的时候,可见此地的经济发展也不过如此。
“估计是今年镇上的人增多了吧!去年都不这样的!”杨燕也带着不满意的情绪回了一句。虽有不满意的情绪,说的也是事实,这几年镇上的人的确增加了许多。特别是夏天,有许多人专门来这里避暑。
“你打算怎么做了吃?”周金枝转移了话题。
“放坛子里做泡菜,”晴了多日加上用水高峰,水流缓慢,只小指粗细,杨燕戴了手套把接满水的盆拖到跟前,又换了个盆接在下面。“我们家那几个,都是狗鼻子,吃东西都只闻味道,好闻了才决定尝一尝,有了酸味儿闻起来不一样,他们爱吃酸的,开胃!”
周金枝答应了声,“我可没你这样的好耐性,要是不吃就别吃,我乐得高兴!想吃什么自己做去!”
杨燕笑了笑,她若真是那样,也不会将儿子养成那般娇纵,她的女儿凌穹都没养成那般。
“你家萧望怎么打算的?”
周金枝把洗好的萝卜放进大的红色塑料盆,“还能怎么办呢?又不能真的让他回家种地。这年头,多读一句书都好。”
杨燕还没来得及谈论凌穹,光头强把车开进院里,速度惊人。两个人都自觉把身体向后倾斜。
车轮贴着地面刺啦滑出火花。车上的几扇玻璃都有了裂痕,映着稀疏的阳光裂纹更加清晰有型,多是从中间呈发射状延伸到窗框。“这车怎么啦?”杨燕问。
周金枝洗好萝卜,拿起刀削皮,“昨天车被警察局扣了不算,还被人打了一顿!”
“严重不?”杨燕惊奇,她竟然一丝都不知道。
周金枝看了眼走过来的光头强,“都是些皮外伤,光天化日的,还真敢把人打残了不成?只是以后呀,跑车载人只怕是不行了!你在镇上待的时间长,看有没有买车的!”
“你要卖车?”
“卖车干嘛?”光头强问。
“不卖你吃车呀?”周金枝抬头看着光头强,“你也吃不了车,顶多是车吃掉你!”
“你也真是,经不住事!”
“镇上说要修客运站,好像是个叫宋征的人投资修建的,你可以去问问他,就是在别人手底下做事,受拘束!”杨燕说。
“还真有这么个人?”光头强瞪大了眼睛,“说得那么神秘,我还以为是那些人无中生有的呢!”彼时的宋征在安居镇已小有名气,只是大家很少见到他,加之随便一句话人传人会变得面目全非,就更成为了神一般的存在,光头强初来混跑车一口饭,自然也听过宋征的大名。
“有肯定有,我们和那些人也不会有什么来往,就知道得就少。”杨燕看着光头强满脸的伤,嘴上不说,心里软了许多。
光头强摸摸口袋抽出毛巾觉得应该换一根了转身蹒跚进了屋。周金枝放下刀探身到杨燕身边道:“我跟你说的事,帮我留意点儿!”说完跟在光头强身后进了屋。
“林生呢?”章医生看桌对面空荡荡。
“跑步去了!”柳珍不展的愁眉舒展了些,整个人看着至少年轻了五岁,她身材矮小,不胖不瘦,齐肩的头发规规矩矩扎在脑后,眼角的皱纹原本藏得很深,一场突来的灾难让它们仅花费一晚上的时间便占据了眼角。不管是对谁,儿子毕竟是敞开心扉了。柳珍和章医生心里自然是很高兴的。
筷子碰碗的声音清脆,章立早从碗与筷子间的缝隙偷瞄了几眼吃早餐的两个人,“今天我去镇上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工作!”
“不行!”柳珍头也没抬,当即给出了回答,女孩的心思她早就已经猜透,也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便转了平常的语气,“收拾好东西过几天和林生一起去学校报到!”
“不去!”章立早的执拗脾气开始作怪。
章医生平静地放下碗,在心里责怪柳珍操之过急,她脾气的急躁这辈子估计都很难改过来了。章立早随了章开怀,出了名的执拗,这样刺激她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立早啊!”章医生这三个字说得语重心长,章立早不禁想到了章开怀,他是驻扎在汶川军团的一名文职人员,主任工程造价。每次他回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叫一声“立早啊”,语气和此刻章医生的语气极为相像。“事情是可以商量的,你已经成年,不是小孩子啦,好好想想自己到底想做什么,应该怎么做,做了之后对自己更好,我们都尊重你的选择。你珍姨说话的语气重了心,可是她的心是好的!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