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头爸爸趴在他身上,如若没有垫背的,他不知道已死了多少次,上次垫了他儿子,这次又垫了章医生。
柳珍闻声跑出来,剥开小头爸爸,扶起章医生。
“您没事吧?”章医生问小头爸爸,小头爸爸甩了甩右腿,像是被什么拉住腿的感觉完全消失,他又站着跳了几下,双腿和脚都轻灵得很。
“没事!”他欢脱地说。
“看来是抽筋了!”章医生说。
章立早伸出脑袋在门口遥望了一眼后又缩回头。来了这许多天,她连镇上有几条街都弄不清,更别提去找工作了。误了考试又怎样,她都已经家破人亡了,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希望寄在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这家人身上。
章林生看见院门口的柳珍和章医生停住了没有继续往里走。
“焱儿——”章医生脱口而出,说完他狠狠甩了自己一巴掌,真是嘴欠,明明是要叫林生的,不知怎么就叫出了章焱的名字。章医生和柳珍的眼神在提醒着他他的哥哥是多么优秀。
“走啊!”方寸久发觉身旁的小子远远落在了身后,他摇了摇头,转身向与家相反的方向狂奔。他像是洞察了什么般转身去追章林生,
月光把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像块受热被拉扯的口香糖。
“林生——”章医生扶着腰追到巷道却只见灯光下的两道黑影,“这孩子!快,你去看看——”他对柳珍说。
章林生在巷口停下,靠在电线杆喉咙里全是血腥味。自小厌倦运动的他撒开腿也像风吹的风车,只是风车是纸风车,风大速度快就容易被整得面目全非。
他扶着电线杆大哭,章焱的笑脸在脑海一遍遍闪过。那个最爱替他出头最懂他的哥哥去而不返,他难过,可父母更加难过,所以这么长时间来他们从来不提起他的名字,这个名字永远住在心里,这是他章林生永远难以做到的。
方寸久在电线杆后面的台阶坐下,章林生抹掉眼泪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我哥死了!”他说,“埋在了废墟下。”声音颤抖。
“你哥和你的关系一定很好!”
他答应了声,“他一直是爸妈的骄傲,学习好,懂事,不像我。”他轻轻抽咽,“死的人如果是我就好了!”
方寸久明白了他这般疯狂奔跑的原因。
“你爸妈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他们肯定在感谢,感谢你还能陪在他们身边。你应该站在他们的角度想想。或者,你要变得优秀,变得比你哥还要优秀。”
柳珍站在两面墙的夹缝间泪如雨下,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孩子,为何也背负了这样重的思想包袱?自己一度沉浸在失去章焱的苦痛之中,章焱对章林生来说是比他们来说更为重要的存在,自己怎么就没有意识到呢?她紧紧捂住嘴没敢出声,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
“我真的可以变得和我哥一样优秀吗?”章林生眼睛里闪现出希望的光,过了一会儿,他痛苦地抱住了脑袋,“不,没有一个人可以替代另一个人!”
“一个人当然不可能代替另外一个人,但是可以成为更好的人被别人发现,你也可以被你爸妈发现,成为他们的骄傲,这样他们至少会觉得活在世界上还是有盼头的吧?”
第45章 劫后余生
光头强的右脸颊还是青紫色,他在凌楼的带领下在警局办了手续。车子只是玻璃坏了几处,开还是能开走,坐上驾驶台的一刻他把身上的疼痛完全忘了。他坐上又下来,最后掏出随身带着的毛巾把挡风玻璃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
“谢谢!”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改天来家里吃饭!”“来家里”三字说得凌楼心里像灌了蜂蜜。
“您要是有事,再来找我好了!”凌楼对光头强说。
天空没有雨,微微起了风,聚在山头的云被风吹散,松垮垮的东边一层,西边一堆。凌穹在卫生间里大声唱“湖水是你的眼神,梦想满天星辰,心情是一个传说亘古不变的等候……”
“开门!”凌楼在外面喊,昨晚也不知吃了什么,跑了好几趟厕所,坐上马桶又拉不出来,只能苦苦等到肚子不疼了回卧室,大概是这几天有心事的缘故。
凌穹精神饱满地开门走了出来,“你怎么没去上班?”凌楼没睬她,上厕所和吃饭同等重要,且他目前的情况一刻都不能忍。妹妹看见墙上的日历,才知今天是周日,她哥可以休息半天。昨晚吼了两嗓子,今天嗓子越发敞亮,看来每天睡前也值得练练嗓子。马桶的水声把她的声音淹没。
周金枝和杨燕坐在院子里的水管旁洗萝卜,前天巷子里来了个甩卖萝卜的人,为了宣传每家每户送了几个萝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