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诗把舀好的饭又倒回电饭煲,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该如何对待这家沦落人,“你怎么啦?”齐奶奶问。
“没事!要不我们先吃吧?”
“等等吧!快回来了!”
“你说他是不是有那什么社交恐惧症?”方便面说。他淋湿的头发垂下风干后又膨胀起来,盖着他的脸变得很小。
方寸久没说话,他不怎么喜欢做事畏畏缩缩的人,人一旦畏缩起来世界就会变窄,变窄后就会做出错事自责的事和容易后悔的事,就比如自己。遥远的记忆如洪水猛兽刺激脑海深处最敏感的神经,他强迫自己吐出一口气,如若当时他向对方施以援手,哪怕只是一句话,当又是另一番景象吧。想到此他快速跑起来,“哥——”方便面在后面追着他跑。
“快吃饭!”欧阳诗看见冲进来的方寸久便喊。
“不饿,你们先吃。”他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拿着跑了出去。
“我也不吃了!”说完方便面跑回家换衣服。
章林生站在玄关看着白色塑料袋发呆,拿在手里不知何去何从。看到柳珍急忙缩回头,拿着金银花闷头进了卧室。
方寸久气喘吁吁跑过来,柳珍正走过去关门,他嘴角露出微笑,“我找章林生!”柳珍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他也站在门前安然不动,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从裤袋掏出一把创可贴和一瓶碘伏还有棉签。“麻烦您把这些给他吧!”
章林生进卧室又出来,把装着金银花茶的白色塑料袋放在茶几走进浴室,到镜子前一看,右边的脸相较左脸肥胖了许多。撕下创可贴,伤口周边已经发炎,他捧起冷水在脸上抹了一把,镜中的自己愁眉不展,胆小懦弱,除了哥哥,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自己。来安居镇前自己和章立早还有很多话说,现在一天除了饭桌上碰面,碰面也没话说,中间像隔了安居镇到映秀镇的距离。
柳珍关上门,把创可贴和碘伏扔进了垃圾桶。章林生走出卧室门时听见方寸久的声音,他打开浴室门,轻手轻脚走到卧室再关上门,柳珍转身把什么东西扔进垃圾桶的一幕在脑海翻涌。
“谁啊!”章医生趴在床上问。
“隔壁的孩子!”章医生看着她,她把创可贴和碘伏放在床头柜继续说,“给林生送什么药,你自己不就是医生吗,要他送什么药?”
“林生怎么啦?”章医生今天一整天都晕晕乎乎,“是不是又让人给欺负了!?”
柳珍叹了口气,在床上坐下,“他可怎么办?”她和章医生同样迷糊,怎么会生出这般懦弱的孩子,在学校受了欺负不还嘴回家还不敢告诉家长,以前焱儿在的时候还能帮帮他,现在就剩了这孩子一个人,又遭了那么大的难,以后可怎么办?
“让他多交交朋友才好!”柳珍说,随后又叹了口气,交朋友又怕儿子胆小受气,自己儿子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在学校受欺负了回家也表现出他欺负了别人的模样。
柳珍进卧室后,章林生蹑手蹑脚出来,把垃圾桶翻了个底朝天。他把里面的垃圾全部捡出,拿着塑料桶对着电灯看。章立早两只耳朵吊着根白线出来,看见章林生在心底打了个盹儿,他在她眼中就是个无赖,章焱还说他在学校受欺负,打死她她也不信,现在终于安生点了,所以她不想理他,免得又冲破这安静的空气。
章林生一家在她读六年级的时候搬去映秀镇,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犯了错。
“你有没有动这里面的东西?”
章立早摘下耳机,他又重复了一遍,“那不是垃圾桶吗?我还没沦落到以捡垃圾为生的地步!”
第39章 劫后余生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章林生心里着急又结巴了,他走到她跟前,章立早看见他肿起的半边脸,像他又不像他,是他又不是他。他以前从不结巴的,眼神里还闪烁着她以前从未见过的光,之后她才明白那是在世上的无所依傍,“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在里面看到过碘伏一类的东西。”
“你们家什么时候有过这种东西?不都是各种草药吗?”
卧室里一度安静,客厅里的声音隐约能听见。“孩子们还是不能习惯呀!”章医生的嘴陷在被子里,声音像只蚊子嗡嗡,“不说孩子们,我们现在还不是一样?”
“孩子大了,道理也懂了,别看她平时不爱说话,心里跟一块明镜似的!”
“要对得起开怀才行!你要多跟她说说话,立早有事喜欢憋在心里!”
柳珍应了声,她嫁到安居镇后,养父母多亏了章开怀的照料,她到安居镇后劝过两位老人到安居镇同住,也方便他们照料。但养父母总觉得他们还很年轻,再说都在映秀镇待了大半辈子,老来还背井离乡实在不是心中所期。他们搬到映秀镇两年后父亲平静死去,母亲在地震中遇难,找到时已经面目全非,她凭着绣花围裙认出,她一生都是个勤俭持家的人,都说好人有好报,最后却落得葬身废墟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