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不惯!”凌楼没接包。
“拿不惯也得拿着!你现在可是有正经工作的人!”她拿着包在儿子身上比划,越看越觉得包和儿子相配,凌楼无奈,拿着走了几步见杨燕进了屋,便把手里的出租广告全部塞了进去。塞进去后又从裤袋里摸出一卷单面胶,边走边往水泥电线杆上贴。
欧阳诗出门买菜,正遇上拎着大包小包的齐奶奶,她先看见齐奶奶,看见后稍微愣了片刻,不知该往前还是向后。
下了决心的欧阳诗走向齐奶奶,她几乎是带着抢的意味顺走了齐奶奶右手的包。齐奶奶的包全是萧望用过一段时间就丢在家里角落的书包,她洗干净了装各色辛辣料。若说她是一匹马,马的干劲还在,高大和雄风不在;若说她是一头驴,似乎又称得她太过温顺;她是一头骡子,踢踏着脚不愿意衰老和岁月作顽强斗争。
齐奶奶看见几缕飘飞的棕色卷发就知道是欧阳诗,曾经也是这般几缕飘飞的棕色卷发让她在世上苟活了这么多年。她愣在原地,多年前的一幕像一帧帧影片出现在眼前。欧阳诗回头看见眼泪盈满眼眶的老人,回头继续向前走装作没看见。
老人愣了神被冷风吹得又醒了神,她追上欧阳诗,“这些我自己拿得动!”
“我刚好要去菜市场!”老人走了一路便咳了一路,天气阴晴不定,她向来百病不侵的身体也没能抵抗。
老好人在门板上贴了房屋出租的白纸,今天他六点就起了,找出笔墨纸胡乱画了几笔,拿到灯光下一照,自认为还不错,暗自庆幸幸好昨天练了几把。
果然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反复练习的,熟能生巧,练习了即便看不清也写得有模有样了。写完又钻进暖暖的被窝,他原想写完就搬到巷口,可安居镇的冬天不是独有“冬天”二字,它是实打实钻进土壤扑进人的身体里的。
他搬着门板从门里走出,直走到巷口,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白复汉裹着件军绿色棉袄戴着墨镜晒太阳,他懒洋洋睁开眼看了老好人一眼。
“今天开工了?”老好人把门板放在他身后问他。他一年前在这里设摊,替人看卦算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上摆摊中午撤摊。两人间或见过几面。
“嗯。”他看了眼老好人,“我可不是广告商!”他身后正好是一面墙壁,老好人指了指那面墙,“你就稍微通融下!”
难得一见的阳光,欧阳诗把躺椅搬到紫藤花架下,方建中吵着说要下象棋,方寸久就陪他下了几局,他总是明目张胆动儿子的棋,动过之后还是一败涂地,便收起象棋嘟着嘴进了屋。
欧阳诗忙进忙出搬了被子出来晒。院子里花花绿绿,方寸久手里拿着书,竟不知不觉睡着。九哥趴在他身边,将脑袋搭在两只前腿闭着眼。四周的床单迎风招展,飘出很好闻的薰衣草香味,飘在方寸久身上半隐半显,打在他身上的光半明半暗。
凌穹小心翼翼从花架下拿出碗,又从口袋掏出牛奶打开倒进碗里。那只碗给九哥吃过后就做了九哥的碗,从早上揣到现在,牛奶变得温热。九哥看见端碗的凌穹摇着尾巴,凌穹摸着摸它的头,把碗放在它跟前抬头看着熟睡中的方寸久,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
方便面拍了拍她的肩,她急忙收回目光,将目光落在九哥身上。
凌穹把食指放到嘴前,拉方便面到一边。方便面迫不及待从怀中掏出试卷,“他还是人吗?”嘴巴像喷泉一般喷出的水全到了试卷,他揪着衣袖抹了抹,凌穹扫了眼,整面试卷全是鲜红的勾。“他不会已经大学毕业了吧?”他只是想有个人胡乱给他写几个答案,“abcd”随便写的日子太过厌烦乏味又头疼。
“什么大学生?”方寸久揉着惺忪的双眼。
“你是大学生?”他问方寸久。方寸久懵懂地摇头,“那你……你怎么能全部做对呢?你知道我被英语老师骂得多惨吗?还说我用手机搜答案。冤枉啊,我和手机都没有亲密接触。”他唾沫横飞,拿试卷的手颤抖,凌穹抹掉脸上的口水一脸嫌弃的看着张牙舞爪的方便面,“还不如不做!你不是大学生,那你就是……”他一时想不起比大学生更高的学历该如何称呼。
“我高三!”方寸久站起来,“发生了一点意外!休学了!”脸上裹着惨淡的笑。
公司受创破产后方建中从四楼一跃而下,他本想登上二十层的高楼一跃而下如鱼得水,不巧那天电梯正在维修,他只好走三层楼休息一阵,又走三层楼。好不容易上到顶楼,通往天台的门又被锁上了,门不是一般的门,锁也不是一般的锁。锁是电子锁,要用卡才能打开。这年头,寻死都如此困难。撒手人寰也是惨绝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