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饱了!”方便面放下碗筷抹了抹嘴,他吃饭的速度一流,不到三分钟两碗已经下肚。他吃饭牙齿是多余的,呼啦啦一股脑儿从嘴里流进了胃。多亏凌穹提醒,他才想起约了几个男生打游戏。
凌穹的提醒也带着私心,方便面蹦跳的身影消失后,她在心底暗笑了几声,“我也吃饱了,上课去啦!”
杨燕和齐奶奶心里欢喜,高考临近,平时总把孩子的不懂事挂在嘴边,现在看来,该懂事时自然会懂事,这不吃个饭都这么着急忙慌的。
凌穹出门时欧阳诗正把九哥从车上抱下来。唐番悠然在一旁抽烟,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妈,那人你认识吗?刚才就一直在看我们!”凌穹撞上方寸久的目光,这目光反倒给了她勇气,她大步走过去。
欧阳诗摇头,“应该和你外公外婆认识吧!”她使尽浑身力气把方建中弄上背,被弄上背的方建中像刚从猪的身体里取出的心肝,稍不留意就从背部滑了出去。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方寸久在一旁干着急。
九哥勉强站了起来,哼了几声摇了几下尾巴后又趴在了地上。说来它已经是一只年龄十二的老狗,岁月没在它脸上留下印记,但沧桑已经渗入了它的骨髓,从它的步态慢慢体现出来。
“需要我帮忙吗?”凌穹偏头看了眼扶着栏杆站在车厢的方寸久,厚重的棉衣和身体的疼痛丝毫没影响他俊朗的面容,眸子里有那个年纪不该有的稳重,她在那稳重面前黯然失色,所以视线停留两秒便收了回来。明明是问句,没得到回答的凌穹自觉地用手臂托着欧阳诗背上的方建中,两个人费了很大力气把方建中弄到了屋里的沙发上。
再回到车旁时,方寸久已经坐到了轮椅上。“噢,这个一直在车上,我也是现在才想起来的!”方寸久拍了拍轮椅说,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坐上去,此刻感觉整个人又到鬼门关走了一趟。
欧阳诗也记得是带了轮椅来的,到之前在车厢略微翻了翻,没有找到就作罢。
“搬完了吧!要死不死的人,费这劲干什么,还是死了的好!一把黄土,多干净利索!”唐番一步跳上车,后车厢打开的黑布灌了风像个怀双胞胎的九月孕妇。
凌穹撇嘴,“这种人迟早遭报应!”再回头时,欧阳诗已经推着方寸久进了屋。她怏怏转身,“谢谢你呀!”方寸久开了窗户对她说。
“啊,不用——”她连连摆手,红着脸跑开了。
天空出现心形漏洞,所有的阳光都被填进了洞里。天空暗下来,一阵冷风裹着花架下的枯叶迎面打在凌穹脸上,她紧闭着嘴,以免砂石长驱直入肺腑。
杨燕端着一盆水,凌穹正迎面跑过来,她为了不撞上还带着伤的杨燕,步子一软脚踝一转改变了方向,与杨燕完美擦身。
杨燕心底的疑问还没解开,凌穹的自行车轮已经转出很远。
天空的心形越拉越大,里面透出蓝光,抬头看是一片蓝天。方寸久站在窗口看天,不一会儿这片蓝天里飘下絮状的雪。鹅毛大雪顺着风飘到他嘴里眼里,他像个木头人岿然不动。久违的雪,没想到第一天来就见到了。
杨燕站在床边换床单,“这么长时间都没睡过,”她又摸了摸棉絮,“好像没怎么受潮,今天先睡一晚,等明天——”
“下雪了!”方寸久说,“好大的雪!”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雪,他很想跑到外面,在雪中大喊几声。
欧阳诗走过来关上窗户,安居镇的天气果然多变,晒被子的打算顿时落空,“医生说了,这些天你不要吹冷风喝凉水,小心感冒!伤口发炎就麻烦了!”大朵的雪花在满是灰尘的玻璃窗外纷纷扬扬。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当时语文老师讲作文时说起飘在漠河的雪,他说他自己就是生在长在漠河的人。当他问到哪些学生看过雪时,全班除了方寸久和他的同桌,其他的人都举了手。
课后就有学生嘲笑他们连雪都没见过,同桌其实就是东北人,年年都在看雪,只不过他见方寸久没有举手他便没有举手。方寸久一直感激着他,以为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同桌的回答让人啼笑皆非,他说他以为是让做错题的同学举手,那时方寸久和他名列年级一二,所以无论是做错题还是需要把题再讲一遍,两个人从不举手。
生活中有意外,意外中有惊喜,我们在不知道理由时会感动于生活的美好,所以,让那不知情的美好持续下去多好,可人为什么总是想要去一探究竟呢?难道是为了证实缺憾也是一种美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