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巷口,他感觉手中不自在,上下打量加回想,发觉缺了手提包。他两根细长的腿有些不支,回头看见儿子还站在原地,指派章林生道:“去帮我把包拿来!”
“来,我帮您!”章林生装作没听见,看见齐奶奶忙抢过齐奶奶手中的袋子帮她拎着。
章医生气得跺脚,“章医生,去上班?”齐奶奶问。
“嗯。您好精气神儿,正月都舍不得休息!”
“现在生意才好呢!”
“哦,是呀,林生,把奶奶送到家啊!”章医生叮嘱,“您慢点,路滑!”
章林生看见齐奶奶就打心眼儿里觉得亲切,“方便面今天没去接您?”虽说齐奶奶身体硬朗,可毕竟年且七旬,很多时候摆摊和收摊都由方便面帮她,通常情况是早上上学一起出门帮她摆摊,下午放学收摊一起回家。
“我让他在家学习,这是他第二次复读了,再考不上我也不硬要求他了,看他自己的心意吧!你也是个好孩子,一辈子都要好好儿的。”章林生背过脸,在衣服上拭去不争气流出的泪。每次看见齐奶奶他就想起姥姥,如果没有突降的灾难,此刻她也会拉着他的手跟他这样说的吧!听见齐奶奶要他好的话更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他现在这样,是好好儿的吧!
“等会儿到久哥家去!”他把齐奶奶送回家准备回家给章医生取包,方便面追着他出来说,“他从同学那儿借了《长江7号》!”
“再说吧!我先给我爸送包!”他心里记着柳珍的汤碗,心里总不得劲。
“一定要去啊!”方便面叮嘱。
《新闻联播》前奏的音乐响彻在安居镇,孩子们搬着小凳子坐在方寸久家的电视前,“快,你快点!”萧望催促。
方寸久看了他一眼,“要不你来?”
他急忙缩回了脖子,没办法,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他不能碰电器产品,一碰就会坏,就算现在不坏,也坚持不了多久。
“我来我来!”方便面自告奋勇,他三下五除二把它放进影碟机里,没想到播不出来,又只好取出往光盘上哈了口气又扯着衣袖去擦,这样反复试了好几次还是不行。
“你到底行不行呀,等得黄花菜都凉了!”萧望按捺不住抱怨了句。
“我怎么不行,是你这碟片不行!”
方寸久过去一看,“碟片放反了!”他平静地说。
章林生带着满身的风雪进来,方寸久拉他在身边坐下,“又下雪啦?”其他三人都陷在电影里,完全没注意到进门的章林生。
他拍拍肩上的雪,“我是来问你,你爸爸会不会修瓷器。”在来安居镇之前,小头爸爸是公司的董事,来安居镇之后,顶多就算个裁缝,他自己创业的时候从基层做起,缝过几年衣服,后来公司做大了,只要心烦意乱对项目决策拿不定主意,就会去车间和工人们一起缝缝衣服,一针一线,千头万绪就理清楚了。方建中喜欢参观博物馆,也喜欢收藏一些他自认为有收藏价值的东西,至于他会不会修,方寸久也不得而知。
“怎么啦?”方寸久问,两人来到卧室,声音都被关在了外面客厅。章林生便把打碎汤碗的事情大致同方寸久说了。
“好,我帮你问问!”
小头爸爸说话时虽有些傻,语气也带着未脱的稚气,智商却一直在线。他自己弄了个洗照片的地方,正在弄那天拍的照片,“爸,”他抬头,红光照得他人不人鬼不鬼,“你会不会修瓷器?”
“会。”
没等方寸久传话,章林生撒开腿就跑,他得赶紧把那包碎瓷片拿过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孩子,外面下了雪,你小心点!”欧阳诗追到门口,话还没说完,章林生左脚脚背靠上右脚脚跟表演了个嘴吃雪。欧阳诗走到台阶下,章林生已经爬起来跑回去了。
章立早裹着厚重棉衣站在院门口,路灯光在头顶洒下一片白,与地面的白交相辉映,折射出来的光呈七种颜色。
“你是在等我吗?”章林生像个雪人从章立早身边晃过。章立早也不答言,看着章林生从眼前一晃而过,他跟初到安居镇时天差地别了,好像只有自己,还被困在那么沉重的回忆里,不过对她来说,章林生能够这样慢慢回归到正常生活,也是一件好事儿,那么多的人,有她一个人陷在回忆里,也是一件好事儿。
回到卧室,章林生趴在地上手脚并用,那天他把那包碎瓷片放在了床底,伸手就可以摸到,此刻整个脑袋都塞到了床下仍旧什么都没有找到。他手忙脚乱找来电筒,亮光晃过一遍又一遍,什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