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自己说想要给愉儿挣几分面子的吗?”周金枝怒气冲冲,“这下可好,面子没挣回,倒丢了几大箩筐!”
光头强暗想这时候“愉儿愉儿”的叫得真是亲切,之前怎么没见你过问女儿的事呢?“管他面子不面子,女儿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世界上的男人一大箩筐,可咱们的女儿只有一个!”
湿衣服换下来,周金枝觉得心里也轻松了几分,听见外面喊吃饭的声音,也拿起桌上的锅铲走向厨房。光头强也到了厨房,准备给她搭把手。
“她现在是怎么个想法?”周金枝问。
油在锅里刺啦响,升起一阵青烟,她准备简单炒几个菜压压从胃里涌上来的酸水。
光头强摸了摸光头,阴着两颊,“她有什么心思,你不是不想管她的事吗?”
周金枝没有吭声,萧愉自小便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但有事从不同她讲,说几句也都是轻描淡写,当然她也认为她是个女孩子,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她。
此刻她意识到这么多年萧愉跟她说的全是学习方面的事情,生活中的琐事杂事,比如说食堂的饭合不合胃口,在学校有没有知心的朋友,和同学的关系怎么样,她只字未提,周金枝也没问过。想到这里周金枝越发心酸,偷偷抹了把眼泪,以免滴进锅里。
“想她那么会体贴父母的一个好孩子,你……真是,平时买衣服也只给萧望买,她愿意跟你讲才怪……”
“我后来不是给她买了吗?”那时萧愉学习好,去开家长会她总能出风头,本来不打算给萧愉买衣服后来一高兴就买了,“那你呢?只知道在外面跑来跑去,有真正关心过我们吗?你以为孩子会平白无故就长这么大吗?还不是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我容易吗我?再说萧愉——”周金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数落,说到萧愉她低下头,“她那样子,我现在都有点怕她呢!”
“好好好,我不跟你吵了,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行了吧?”光头强搬了个小凳坐在灶门前,火光跳动在脑门,他眉头微蹙,萧愉高三那年的事情历历在目。
红眼睛的蝉趴在树枝背面咽了口口水声嘶力竭。高考临近,萧愉每天回家后只闷头学习,萧望嘲笑她是个机器人。这天晚饭后她从口袋里掏出两千块钱,“这是我三年的奖学金,给你们!”把钱给周金枝后又回了卧室学习。
之后周金枝逢人就说起这件事,向人炫耀她的女儿学习好,又听话又孝顺。
“萧愉,不知道她是不是脾性不太好,一个高中女孩子,怎么会有那么多钱?”邻居那个长脖子的女人说,那时她住周金枝家隔壁,两家多少有往来。她在校门外开了家副食店,每天来来往往的客流量都是学生,眼里心里都是学生,哪个学生买的东西多,谁和谁玩得好,全被她看在眼里。“前几天我看见她和几个穿着奇怪的人走在一起,还有那头发,还有黄色的,那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学生,高中的女孩子的心思多,我说出来你们也多留意!”
之后周金枝也同萧愉提起过这件事,“她是哪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想得这么龌龊倒是少见,我拿的是奖学金,她再怎么污蔑她女儿也享受不到一丝一毫。”光头强替女儿辩白,虽然信了女儿,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变了质就形成了疙瘩,咯在心底不疼不痒年深日久不提倒罢了。如今再想起倒觉得没脸再见女儿。
她是如何瞒着他们省吃俭用存下这笔钱,面对外人连同父母的质疑她又是怎样安慰着自己一路走下去,为了考上理想大学她又是怎样挑灯夜战埋头于学习,这些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设身处地想过。
他们似乎连告诉女儿你要好好学习,只要你愿意读,就算砸锅卖铁爸妈也会供你都只对儿子说过。这些年他们也确实砸了锅,卖了铁,可猛然发现,女儿成长得这么好,不是他们的功劳。
周金枝搬了个小凳在光头强身旁坐下时,他背过脸擦了把泪水。嫁女儿之际才看透这种内情,他真想狠狠给自己几拳。
“糊了,锅里冒青烟了!”凌穹几步跨到灶前,舀了水倒进锅里,水雾搅着油烟升起。“差一点就要烧起来了!”
周金枝和光头强站起来看了一眼锅里,四目无神。“凌穹回来了呀,找到你哥哥了吗?”周金枝咽了口口水,平复了下心情问。
凌穹努了努嘴,凌楼带着阳光般的笑容走过来,光头强还在忙不迭的把灶里的柴火退出来,淡灰的烟熏得他睁不开眼,他轻轻揉了揉,两行热泪不争气地跑了出来。
章立早看他们一群人在外面有说有笑,垂下眼独自进屋淘米做饭。煮好饭后她觉得应该过会儿再炒菜,于是她来到二楼阳台章林生碰落水盆的位置,阳光里有很好闻的烟火气味,她闭着眼睛面朝太阳站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