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的八角都有了明显的刮痕,只有这个箱子,跟随他们一路流离始终没有扔掉。
他已经想不起他们究竟丢弃了多少东西,几口锅,几把锅铲,开水瓶?塑料盆?他只清楚地记得他们先后共搬过四次家,到第三次的时候,他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他们绝不再搬家,可是后来因为拆迁,再加上儿子就读的高中迁到安居镇,他们搬了第四次家。
现在若还要向全家人保证不再搬家,他提不起那个勇气。
靠床坐下打开箱子,他拿出放在最上面的皮鞋,因女儿要出嫁,周金枝从箱底把它们翻出来擦了一遍又一遍的鞋油。拿出鞋后他把箱子又推回床下。
新买的布鞋底沾上了一层灰,换上皮鞋,光头强站起来,脚在皮鞋里不安分的蠕动了几下,觉得撑开一些了,又小心翼翼把布鞋放在床底,开门走了出去。
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在沙发前的长条茶几上,玻璃杯里全是金色跃动的阳光,收拾干净了的一切都焕发了生机,他看着窗户上的配在喜字旁的红色窗花,怀抱鲤鱼的胖孩子活灵活现,正张着嘴笑哈哈呢!
第4章 姐姐要出嫁
天空只剩一抹蓝,阳光三百六十度地散下,几日前落了雪,各家门前的雪人有胳膊没鼻子的,戴围巾没胳膊的,咧嘴笑的和嘟囔着嘴的一一游走于凌楼的视线,他双手插在裤兜,两脚机械地一前一后,脚上的白色运动鞋衬着白雪显得单薄。
若说老天有眼,他信,若说沧海有泪,他也信。
他曾暗地里祈祷过,让他再遇见萧愉。老天听见了他的祈祷,让他们全家搬到了他们家的隔壁,但是老天又跟他开了个玩笑。
再遇见时,她有了结婚对象。
高二上学期,那天白日里下了温润的雨,淅淅沥沥。早操做到一半时,雨才下起来,同学中抱怨的声音极高,但广播里教导主任仍不厌其烦地说着要坚持的话,叫大家坚持把早操做完,其实雨不大,淋着很舒服,拍在脸上软软的,他心里像晴空太阳暖照,暖洋洋的。
前面第三排的女生专心伸手,抬脚,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高高扎起来的马尾跟着音乐的节奏左右上下晃动。凌楼的目光全在少女的发尾了,全然忘记了什么时候该伸手,什么时候该抬脚,班主任在旁边不知道用目光剜了他多长时间,幸亏后面的同学捅了捅他的后背,他才意识到老班的目光已经刀光剑影了。
余光扫到周边的那群人,立马红了脸,内心一阵羞愧,他们曾为自己的动作别出新意而狂喜,甚至还笑话一板一眼做着动作的同学。现在在看自己这一群人,就跟耍猴似的,真的难看至极。
当然这一切都和萧愉有关,他想到她的时候就想起了,连带想到了无数个场面,完整的不完整的,清晰的模糊的,连在一起,成了一场自导自演的电影,虽然观众自始至终只有自己,却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真实。短暂的青春,有能够追逐着向美好的方向前进的人,感觉真不错。回忆里不仅有画面,还有声音,真奇妙啊!有时候我们总以为在回忆里只有那一人,其实很容易想到很多,包括那天的天气,以及那天的风和歌声。
那时候凌楼住读,晚自习后他同几个同学到操场跑了几圈,感冒流行时节,一向很少感冒的他也咳嗽流起了鼻涕,跑完步后走出田径场才想起感冒药还放在教室里。
本来一顿不吃也无所谓,找不出具体原因,他看了一眼班级所在的教室,还亮着灯,他决定去拿来。
楼梯间的声控灯在故意踏出的声音中亮了起来,他走一路,灯便亮一路,很有节奏,有灯光一路相送的感觉。走到教室后门,他一眼瞥见还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萧愉,教室里虽安静,却不空荡,班主任说了很多次把桌上的书收进桌里,很多学生还是当耳旁风,她就藏在一堆书后面,很难发现,偏偏让他看见了,这就是缘分吧!
“丫头,今天我要关门了,快回去休息吧!”看门大爷在教室前门将钥匙串摇得叮当响。他愣了愣,没想到还有其他人。
“好嘞!马上就好,教室门我自己锁!”女孩头也不抬声音和钥匙串一样清脆。
他本想拿了药就从后门偷溜出去,没想到多听了一句话就被发现了。“今天还有两个人在哪,我以为只有你一个!”大爷说。
萧愉回头,满脸惊奇,准备走掉的他反而不好意思了,“我来拿感冒药!”他对脸上挂满惊喜的女孩扬了扬手中的药。
再看时已经没有了看门大爷的踪影,场面更显尴尬,班上的男生们很少同这个女孩讲话,他们觉得她是星辰,可望不可及,从高中到现在,萧愉无论大考小考,期中期末还是模拟考,一直是他们班第一名,在年级也能排上前五名。学习的事暂且不论,关键是这个女孩不苟言笑,不爱运动,每次看见她都在座位上,即便想和她搭上话也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