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珍也有些晕头转向,她本来在花园里教小潆踩脚踏车玩儿,看见王婉秋蓬头垢面闯进来,不禁脱口道:“这是……怎么了?”
王婉秋一肚子委屈没处说,看见小潆笑嘻嘻地在那爬车子,又是凄楚,又是感动。她扑到周以珍身上,伏在仇敌的肩头,嚎啕大哭。
小潆甚麽都不懂,看见母亲哭了,就眼巴巴地看向周以珍,软着声音喊:“太太。”
周以珍一手托着小潆放到地上,一手拍王婉秋的背,叫她别哭了,好好说话。
其实那边的事,卢维岳的病,周以珍多少能猜到一点。只不过王婉秋不明说,她也不好直截了当地问卢维岳是不是咽气了。
黄昏日落,斜阳西照,庭院里四面来风,已生了凉意。周以珍便一手牵了小潆,一手牵了王婉秋,一面往屋里走,一面问:“有甚麽话就直说,一味哭也不济事。”
王婉秋不知从哪拉出一条丝巾来擦眼泪,哽咽道:“老爷请大小姐去一趟,想是有话要交代。”
这样说,周以珍就明白过来——卢维岳也许真活不长了。
她心里顿时变得五味杂陈,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家庭里熬啊熬,熬了三十几年,终于熬到这一天了……压在头上的那一尊大石块,终于到了轰然倒塌的关头。
痛快么?也痛快。痛苦么?也痛苦。一路走来,周以珍毕竟付出过许多,青春,眼泪,良知,还有爱。
所以总觉得有点不甘心,卢维岳竟然是稀松平常病死的,她都还来不及报复他,他就要死了,那她这么多年吃的苦,受的罪,又算什么呢?算她倒霉?还是算她命不好?